炀不怕,但扶江县衙门的人全都紧张万分。
上面来考察,能不紧张吗?
如果他们说错什么话,办错什么事,被上面怪罪怎么办?
要是再连累县里的官学官道,岂不是更惨。
一时间,整个衙门愁云惨淡。
不知道的,还以为遇上天大的祸事。
纪炀安慰道:“咱们衙门做事无愧于心,从去年开始,人人天未亮起,天黑了睡下。做事做人经得起考验。”
“既没有白吃一分俸禄,也无愧于百姓,不用慌张,照常做事即可。”
纪炀又道:“进了十一月,去年安置无房屋百姓的事继续做,还有今年各家白菜种了不少,常华县那边菜贩价格你们盯着点,不要压价太低。”
“再有各家有新生儿未满半岁的,年中老人超过六十五的,从咱们账目上抽调些炭火过去,冬日对他们来说最是难熬。”
“牛棚那边饲料也备足,以后下雪路不好走,买饲料也难。看牛棚的老汉也备些炭火,再送去件棉衣。”
一桩桩事情吩咐下去,众人的心也稳下来。
这都是他们常做的,知县大人说的没错,他们无愧于心,也无愧百姓,上面要查便查,怕什么?
他们的化肥作坊,葫芦作坊,凌家湖,玉家湖的道路,马家湾跟三江村的水渠。
个个都没问题。
都是他们辛辛苦苦,一点点盯出来的。
还有地里的菜,地里的粮食,全都没有弄虚作假。
这种情况下,他们怕什么?
纪炀见大家沉下心,再次看看公文上的日期。
今日是十一月初二,而上面来巡查的时间是十一月初五。
这分明是巡查使团们已经上路,然后才发的消息。
好狠的知州大人。
给他预留一点时间准备,但时间又不是很多。
如果有什么马脚,肯定会漏出来。
不过想想也是,若不是这样谨慎为官,谨慎御下,是个县都来虚报成绩,谎报亩产。
岂不是天下大乱?
纪炀心知这事,并不告诉手下让他们慌张,依旧带着众人晨起锻炼,白日读书。
衙门的冬日教学也开了几日。
这才来读书的,基本都是小孩跟年轻人,女子极少。
还是在纪炀的“运作”下,多添了十几个小姑娘来此。
不是他偏心,而是在最初报名的时候,各家习惯性给家中小子报名,女子给拉下。
若头一年如此,以后必然形成习惯。
此时也不好苛责乡亲们重男轻女,千百年的习惯哪有那么容易改。
不过塞几个小姑娘过来,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等到官学开始,让小姑娘来念书,也顺理成章。
说是冬日清闲。
怎么他还这样忙?
衙门众人一忙,倒是把心里那点害怕给散了。
忙起来就不容易胡思乱想啊!
所以在十一月初五大清早,正在例行跑步的一群人,正好遇到前来考察的潞州城长官们。
大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长官们也没想到,清早过来,看到的是一群汉子们穿着短打围着荒地跑步。
衙门的人也没想到,长官们怎么大清早便来了?
他们提前准备学习的礼仪完全没用啊。
于是,一众穿戴整齐,风尘仆仆,前来“找茬”的官员,便面对这样一群衣衫不整的下属。
最后还是纪炀轻咳出声,走上前拱手道:“诸位大人想来一路奔波,还请先在衙门用个早饭,我等扶江县衙门一行换身衣衫便来。”
领头的官员微微点头,算是缓解这样尴尬的场面。
玉县丞跟凌县尉立刻回去,让准备吃食的自家娘子多备些,让自家人出来代替照顾。
他们这些人还是快快洗个澡换上官服来吧!
衙门后院,平安急急忙忙找出官服:“少爷,您快些换好衣服过去吧,谁料他们来得这样早。”
纪炀却不紧不慢,开口道:“不忙,接待有接待的好处,不接有不接的好处。”
他们这次来,要的就是查看扶江县真实情况,自己心中没有鬼,任凭他们怎么问都行。
可纪炀也没想到,最先被询问的,竟然是江小子跟江乖乖。
两人早已习惯跟着衙门吃饭,今日过去,发现饭桌上换了一群陌生人。
玉娘子见此,连忙道:“你们两个去我家吃早饭吧,今日有些事。”
江小子江乖乖年纪虽小,却经过许多事,自然听话要走。
谁料潞州城领头官员见此,开口问道:“他们两个是何人?怎么也在衙门用饭?”
玉娘子跟凌娘子刚要答,就见这年长官员道:“让他俩说。”
“你们两个姓甚名谁,可知这是官府重地,普通人不可随意进入?”
江小子刚皱眉,江乖乖便上前:“我叫江白鹤,我哥哥叫江云中。”
“我们两个无父无母,知县大人看我们可怜,便留我们在这吃饭。”
江乖乖不过四岁,乖巧可爱不说,平时纪炀从未短过他们吃食衣裳,闲来无趣还会给两人扎小辫,再有滕显教导学问,看着就比一般孩童机灵。
这一开口,已经让这群有家有儿女的官员们心生喜欢。
年长官员听此,眼神也柔和些,对玉娘子等人道:“让他俩也坐下吃饭吧。”
等两人坐下,不少问题也便来了。
比如他们知县大人性情如何,对他们如何,最近在做什么事。
孩子再聪明,也会被三言两语套话,在潞州城官员看来,问他们也没错。
谁料两个小孩彬彬有礼,丝毫不像没有父母教养的孩童,听闻他们读书习字已有些成效,这下纪炀还没来,众人已经对这位地方官有些好感。
按理说闲杂人等,确实不能在衙门自由来回。
可这两个孩子年龄小,不过跟着吃些饭食,确实不能当罪。
反倒显得纪知县宅心仁厚,体恤百姓。
江乖乖吃过大人们剥的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