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踏过新年, 又走过草长莺飞的春季,于四月见证了横滨战后第一个开学季。
进入警校的羊群,以及后来断断续续加入的新生, 他们的日常先是早上萎靡不振地恶补知识, 下午一脸绝望地被拉去锻炼, 晚上围在一起互相玩笑取暖, 在疲惫和安心中沉沉睡去。
周末的日常就是被拉去做社会服务,无论是帮忙清扫海滩垃圾, 亦或是戴着小黄帽踏马路,摆地摊集善款,一群大不点带领小不点很有秩序地做好事实在令人瞩目。
一开始还需要不断回忆白濑来鼓舞斗志,并不适应这种高强度生活的羊群, 很快就不再依赖愤怒迫使自己接受。长期平稳规律生活赋予的安心感, 作用远超他们想象。
因为停止不安和愤怒,所以视线才能从过去和未来, 转向此时此刻的内心世界。满足对安全的需要后,人才能考虑如何发展自我, 成就自我。
于是在这个四月, 通过评估的孩子得到了川岛未来向他们承诺过的可能性。只要能考上, 那么所有学校都会向他们敞开大门,助学基金会解决他们的学费问题,而吃住依然可以在警校搞定。
为避免狼吃羊的现象在普通学校上演, 特意定制的规则只有一条:一旦被学校处分, 就立即退学。
横滨重建工作有条不紊地推进,以工代赈取得巨大成效。在战争中摧毁的房屋得以重建, 交通情况改善, 得到工作的人群恢复消费能力, 离开横滨的人们也在逐渐回到这片曾经被他们抛弃的土地。
随着服务业和制造业的回归,再过上几年就能创造出足够的岗位,到时候政府牵头的以工代赈也就可以结束了。
最后也最核心的工作,只剩下处理擂钵街的中心区域,以及在擂钵街扎根的羊。
为了鼓舞奖励众人,政府召开了庆功宴。
室外细雨绵绵,室内热闹非凡。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灯光下是一张张洋溢喜悦的笑脸。
其实更加喜静的川岛未来走到阳台,放下的窗帘分隔了热闹冷清。
他看着雨飘落到大地,室外彩灯在雨中模糊成圆润的一团光,微凉的空气里弥漫青草的味道。
“果然是在外面……”太宰咕哝着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话。被禁止取酒的未成年自顾自用雪碧兑可乐,摇晃着玻璃杯就溜到阳台,站在未来的旁边。
时间带来的不只是生长痛,还有十厘米的身高。之前只到下巴的少年现在可以撞到川岛的鼻梁了。
太宰拿着饮料也不喝,像是只为找个物件在手中把玩。棕红液体在玻璃杯中摇晃转圈,释放出小小的气泡飘到表面,又一个个地破裂。
“太宰君是特意来找我的吗?”川岛双手揣在口袋里,觉得此刻的太宰和平时不太一样。
“是不是呢?说不定我只是出来看风景哦~”
太宰的目光从凝视川岛,转向无星无月的夜空。他伸出杯子去接了点雨,然后打量半晌,猫一般喝了一小口,又当即嫌弃皱眉。
“咦惹,好奇怪的甜味。”
川岛打量着他,怎么说呢,感觉有种故作的活泼。
不开心地将杯子放到地面,太宰起身趴在栏杆上,悬空下垂的手随意地晃了晃,声音有些闷:“未来完全不担心吗?我是卧底这件事,你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呢。”
“显然现在是太宰君比较在意这件事。”川岛未来回答,漠然的姿态显得有些可恶。
“所以为什么可以不在意?”太宰幽深的眼瞳注视着他,像是好奇,又多了几分执着。
不清楚为什么时隔多月后太宰又突然纠结起他的态度问题,但川岛未来的确并不在乎。
他将手肘撑在栏杆上,给出了最为表面的那个理由。
“因为我做的事情不需要隐瞒。只要去调查,即便不到我身边,也可以全部看到。既然如此,有没有卧底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样啊。”少年轻声感慨,神情流露出一分落寞,“真是堂堂正正的回答,除了又是在骗人以外。”
“或许是吧。”
川岛未来心中缓缓叹息,因为这一周目,他是抱着必输的心情来进行的。
横滨永存,但市长却是能替换的。横滨之上终究还有个日本政府在管辖。
而遗憾的是,上面显然更希望横滨保持混乱,从而成为异能力战场的前线和缓冲区。
青年望着雨,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许久后他再度开口,没有看向太宰,语气也宛如在开玩笑,只有神情柔和得像是等待花开。
“如果……我真的死了的话,那横滨就拜托给你吧。”
太宰几乎是紧紧握住拳头才止住震颤,他将头扭向另一边,以一种赌气的方式说:“我才不要你的横滨!给我的话,我会在上任第一天就从政府大楼上跳下去的哦!”
“那也只能随便你了呀。”川岛失笑。
两人又静静地听了一阵雨声,雨势渐渐地小了。
“我要走了。”太宰直起身,将手收回,随意披在肩上的黑大衣随动作晃动。
“未来,要小心**”
他扭头看向川岛,眼中有些伤感地说了句什么,但却被陡然增大的风声吞没。
“你刚刚说了什么吗?”川岛转头困惑询问,他刚刚没有听清。
太宰对他眨眨眼,掩盖一切情绪,俏皮地回应:“没什么,只是说了关于一只小动物的事情。”
而在遥远的北亚,冰天雪地里,川岛未来关于异能力的采访被一次又一次地播放。
“陀思,你还没看腻吗?”手中扑克牌翻飞的果戈里感到无聊了,这种正义的言论让他仿佛置身于道德的囚笼。
戴着毛绒绒帽子的另一人歪头深思,良久道:“果戈里,我们去横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