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俊一路辛苦, 到了客馆不知为何总也不能入睡,他自觉并不紧张,却辗转反侧直到下半夜才沉沉睡去。
清晨鸡啼, 好好睡了一夜的陈枚爬了起来, 洗漱完毕不见邵俊的身影, 问了随从。随从答道:“邵郎君尚未起身。”
“哎哟, 这可不大好。”陈枚嘀咕一声,他们是带着差使来的, 昨天到的时间不太好,因此正式的差使没有办, 今天得早些到祝府,把正事办了。
他脚步轻快地走到邵俊窗下, 故意用轻松地语气说:“邵郎还在沉睡吗?是山居安逸, 令人沉醉么?”
可怜邵俊拢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仆人推醒, 低吼一声就要骂人。仆人一头的汗:“郎君!陈大人在外面等着你呢?”
邵俊黑着一张脸,含糊地问:“什么事?”
“天亮啦,等您去办差使呢。”
邵俊抬眼看向窗子, 果然,天已经很亮了, 邵俊用力揉了一把脸,装作很有活力的样子对窗外说:“就来!”
冷水洗了脸,清醒了一点,邵俊强打精神与陈枚碰面。陈枚看破不说破,只说正事:“咱们先去刺史府,将差使办完。我今天还想在城中转转,你呢?”
邵俊道:“当然是先办正事。咱们一路过来,须得修整好了再回去, 我今天要回来安放一下行李。明天再逛。”
“好。”
陈枚暗喜:不用想办法避开邵俊了,今天邵俊回客馆,他就能从容见祝缨了。
两人到祝府的时候,祝缨刚开完晨会。她名为刺史,实际上刺史府的政令下去能够令行禁止的只有祝县与甘县两处。其余五县有需要安排的地方,都需要另行规划。因此她每日下令的内容就只涵盖两县,通常很快就能安排完。
州里、县里的官员都在堂上闲聊,等着陈、邵二人过来。
二人一到,先与祝缨见礼,两人名为天使,却不敢往上座去坐下,只在祝缨下手新放的两张椅子上坐下。陈枚先说了来意,祝缨道:“稍等。青叶,把老夫人也请来,就说要宣旨了。”
青叶也跟着姓祝,是在别业长大的。祝缨身边的老人被抽调走了一部分,她是后来补进来的。听了吩咐,忙小跑去请张仙姑,堂内众人也慢慢站起来,正衣冠、设香案等。
蒋寡妇、杜大姐扶出了张仙姑,陈枚与邵俊先向她问个好,然后才宣旨。给了一位前神棍死后哀荣。
陈、邵二人要做的都是官样文章,很快就结了。此时天还早,也不到午饭的时间。张仙姑道:“你们有正事儿,我就不添乱了。晌午来吃饭?”
邵俊眼看要打哈欠了,陈枚笑道:“阿婆,都不是外人,这一早上一套下来,也辛苦您了。我且不马上就走,您也且休息一下儿,明天咱们再消消停停地吃顿饭?”
张仙姑多看了邵俊一眼,心道,你们两个跑这么远的路,只怕也累着了。顺势说道:“好。我这儿有放养的老母鸡,在山上吃虫子长大的,味道香。”
“那我明天要多吃一点儿。今天就先告辞啦。”
陈枚说走,就真的与邵俊告辞回客馆。回到客馆,邵俊是撑不住了,脱了外袍倒头补眠。陈枚昨夜睡得不错,换了身便服,他径往刺史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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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庶务不多,但却有一件大事要考虑——孩子都长大了,他们接下来的人生要怎么办?
她近来都在思考两个问题:一、怎么经营好梧州并且扩大这一片“基业”;二、这片“基业”以后何去何从、由谁继承。
突然之间就深切体会到了两代先帝的苦处,她起身翻了块黑绸,慢慢叠好,缚在双目之上,默默地站在当地。久不如此,她迈出的第一步,竟有一点点不稳。
胡师姐伸出双手,虚护在她身遭。祝缨又站住了,凭着记忆,慢慢走到桌前,路上不小心踢到了门槛。
坐下之后,她就不说话了,胡师姐也不说话,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才坐下不久,陈枚就来了,祝缨叹了口气,伸手摘下了黑绸,道:“请进来吧。”
陈枚快步走入,没忘了先行个礼,然后说:“叔父,我爹让我捎封信来。还有些话要对您讲。”
祝缨点点头:“坐。”
陈枚看祝缨,只见她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底也是佩服的:这才是宰相气度呢,与阿翁就很像了,我爹且还不及。
一想到自己那倒霉的爹,陈枚也是同情的。他先不坐,而是说:“叔父,朝廷里也不太平。”
边说边将一封信放到祝缨手边:“我爹见天儿的惹气。对了,陛下的脾气也变糟糕了。”
祝缨问道:“有什么话要捎来的?”
陈枚道:“信里也写了一些,您先看。”
祝缨打开信来一看,陈萌写了一些京城的情况,写了祝缨留下的一些比较能干的南士、下属,他也都安排了,让祝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