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荷兰东印度公司当年上呈给德川家康和德川秀忠的,言辞极为恳切,以至于可以称之为卑下的文书……
没了!
江户城之前发生大火,很多重要的文件都被烧失。连部分松平家和德川家历代相传的系图之类的宝物都烧没了,遑论只是一份几百年前的文书。
真要有这玩意儿,以后世里那帮子最喜欢吸引人眼球,只想闹个大新闻、新发现的货色,他们能不立刻拿出来全世界显摆嘛。他们一定会堂而皇之的将那份文书认定为国宝文化财,然后天天秀,月月秀,年年秀。
按照忠右卫门的记忆,后世里德川宗家将德川家世代继承的家宝和图书都拿出来,有的无偿捐赠,有的作为文化财团法人所属的文物对外展示。里面绝对没有这样一封国书,可惜也不可惜。
但是这事绝对是真事,但凡是个老江户武士,每五年就能见到一次荷兰行列,上江户来交代。在场的三人,都很确定,荷兰就是德川幕府的“藩属”势力。
所以说这个话的时候,忠右卫门是有意诓骗,而助六和佐久间象山则是满脸确实如此的样子。他们的表情不是装的,因为他们一直是这样以为的。前两年他们还看过荷兰人的杂技团在江户的表演,据说德川家庆看的非常高兴呢。
也算有一定外交经验和社会江湖经验的詹姆士看着三人的表情,确实都是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完全不似做伪。不由得心中大骂,荷兰人真是一帮纯粹的下三滥小贩,一点儿底线都没有,居然还真的写了一封向德川幕府称臣的国书。
这特么让我怎么谈?
援引荷兰的例子,拿出西方那一套平等一致,他可以我也要的价值观,那正中幕府下怀。不援引荷兰的例子,幕府也是个主权国家,完全有理由拒绝你的通商请求。就只兴你们玩什么大陆封锁令,不允许我们闭关锁国了?
平等牌不好打了吧,自由牌也不好打了吧……
“据我所知,贵国并不是只与荷兰通商,还与清国通商!”詹姆士还不信了,幕府连带清都收为藩属不成?
“清国?”这倒是个问题,忠右卫门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
“清国与我国虽然通商,却也仅允许在长崎一地,在其他地方的话,一样会遭到我国的驱逐!”佐久间象山突然开口。
“那我国也可以只在长崎贸易!”果不其然,詹姆士立刻就接上了这句话。
忠右卫门看向佐久间象山,你怎么给美国人递话柄。这种事情应该能遮掩尽量遮掩,等他提出来再行商议啊。
“那么便请贵国向我国领取执照,每份需要白银六千两(一说五千两),有效期三年(一说两年)。换照时继续缴纳执照费用!”佐久间象山微微一笑,他好像曾经专门了解过这事。
听到这个条件,詹姆士完全是难以置信的样子,每三年缴纳大约八千块墨西哥银元的执照费,美国船从东海岸一年都不一定能走完和日本一个来回。这特么不是开玩笑嘛,怎么可能。
“清国商人怎么会接受这样昂贵的通行证费用!”詹姆士当然不相信啦。
其实他不相信也很正常,因为他不知道中日之间贸易的特殊性。之所以幕府敢于向清国商船颁发执照,就是因为当年幕府笃定清国商船一定要来日本,且获利会非常丰厚。
以红铜作为例子,清早期因为云南贵州地区一直不处于满清朝廷的控制或者直辖之下,可是除了云贵,广大的清国内陆也没有用以铸造钱币的大规模铜锌产地。所以便只能从日本办理洋铜,而洋铜运到京师的价格高达每一百斤十七两五钱银子。
而在日本的买价是多少?说出来还真没什么人敢信,一百斤只需要五两五钱到六两银子。这中间的利润有多大,就不需要多说了吧。
况且中国的丝绸、染料、汉籍、成药等物品,在日本都有极好的销路,这些东西拉过去,也是翻倍甚至更多的利润。
最开始清国船到日本贸易,是来就完了,随便来。后来日本渐渐开始意识到贵重金属大量流失的弊端,这才开始进行整理。规定每年只给三十六条船(这个数字有变化,不同时间不一样)颁发执照,这三十六条船每船缴纳六千两白银的执照费之后,一年可以往来日本两三趟。
一趟就能保本,两趟就开始赚钱,三年起码跑七八趟,大赚特赚。很多为东南诸省官府承办日本洋铜的皇商,都成了钜富。
所以别说是一张执照花六千两,你就是一张执照花一万六千两也有人干。况且有执照的就不走私了?给幕府是卖,给其他大名不是卖?偷偷摸摸和日本西南诸大名做生意的人不要太多嗷。有张执照就可以冒充是漂流船、遇难船,出了事也可以搪塞。
这是中日之间航程短,特殊情况下贸易利润大造成的。如今这个1845年的当口,清国从日本进口的洋铜已经没有当初一年二百万斤以上的盛况了。一来是日本铜矿产量降低,价格上涨,利润减小。二来嘛就是清国有了滇铜,对洋铜的需求也小了。
如今往来清日之间的清国船,完全没有当时数十只云集的场面咯。日本自己拼尽全力生产各种国内不能够生产的商品,对外界的需求愈发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