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吾弟:自愚兄从安亲王南下讨逆, 已有数月未见。遥闻京中变故,朝堂之上多有攻讦令尊之事,此乃小人作祟, 众口铄金乱我军心。望你与伯父多加保养,勿为彼等鼠目寸光之徒动怒伤神。另,兄不日将领前锋军三万人南下江西, 后勤之火器、马匹、粮草等物, 还望明相大人在京中多多关照。”
“另:来送信的是我大哥、慈宁宫一等侍卫鄂汉,他有一个长女已经年满十四, 自幼熟读汉书, 堪为良配, 去年选秀已经撂过牌子了,你若有意,可以告知令尊,咱们结个亲戚^ v ^——董鄂费扬古,康熙十三年初春,江西袁州。”
书致哭笑不得地向鄂汉道谢:“大人放心,给养的事情我会跟我父亲说的。至于其他, 额,等打完仗再说吧。”
“哈哈哈,这是自然。”鄂汉只当他少年人脸嫩害臊,况且自家女儿年纪也还不大, 且不用着急, 于是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把这事略过不提了。
书致起身送了他出门, 回来忍不住幽幽叹气。
以前他只知道三藩之战, 最终是康熙获胜了, 却不知前期的战况是这样艰苦。
满清入关不久,统治尚未深入人心。吴三桂虽然不占大义,但毕竟筹谋已久、兵强马壮,声势还是很足,自从他举起反旗,天下响应者众多。
先是康熙十三年三月,靖南王耿精忠在福州拘禁福建总督范承谟,响应了吴三桂的号召。
紧接着又是忠于清廷、主动撤藩的平南王尚可喜,被儿子尚之信夺权拘禁,广东也随之加入叛乱阵营。
再然后又是镇守西北、统领陕西军务的王辅臣,镇守西南、统领广西军务的孙延龄相继叛乱。
短短一年时间,加入吴三桂阵营的叛军已经遍布云、贵、川、陕、粤、桂六省,单从地图上看,已经占据了全国的半壁江山。
以明珠为首的主战派,顿时陷入了千夫所指的境地。乾清宫里每天要烧掉几百斤请求罢免明珠的奏折。索额图甚至当众喊出了请求诛杀主张撤藩诸臣、以平息吴三桂怒火的话。被康熙一句“撤藩出自朕意,你想杀谁”给怼了回去。
好在安亲王岳乐和费扬古等一干战将都极力支持明珠,康熙顺势改任明珠为兵部尚书,主导一切后方工作。
饶是明珠这种老狐狸,也不由被小皇帝义无反顾的信任打动了,油然生出一点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来。这些天他宵旰夜寐,咬着牙把这场仗打下去。
明珠还罕见地叫来顾贞观,一改以往漫不经心的态度,连续一个月天天问及成德的功课,嘱咐他:“先生多费些心思,老大这一科一定要考中!”
顾贞观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春闱想要进场,必须要祖上三代清白,要是成德此科不中,指不定哪天战事不利,明珠就成了罪臣,那成德这些年在举业上花费的精力就都白费了;要是这科中了,即便明珠仕途因此终止,成德好歹也有一个进士的功名傍身,纳兰家想要东山再起,也不用指望书致一个人。
恰逢揆叙出水痘,明珠又以避逗为由,嘱咐妻子带两个年幼的孩子去庄子里住几天。觉罗氏起先不肯,怕他们父子三人在京中无人主持中馈,又担心寒冬将至,成德在家无人照料。最后还是明珠发了火,她才带着两个孩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兄弟俩带人将母亲送到庄子上,觉罗氏还犹自埋怨大儿子:“早知道就不该纵着你挑三拣四,但凡早早给你娶一房媳妇在家里,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捉襟见肘。”
成德哭笑不得:“没那么严重,等开春战事有了起色,我们就来接您。”
书致又揪着小弟的耳朵,再三嘱咐他听话。
送走了觉罗氏,明珠便搬到了兵部后衙的一个小院里暂住,日夜办公。书致也经常呆在宫里,昼夜值班,陪着康熙处理军务。白日里,只剩下成德一个人在家,他便跟弟弟商量,想搬到京郊大觉寺里小住,专心念书。
“有这必要吗?”书致不禁皱眉。如今已是深秋,天气逐渐转凉。觉罗氏不在家,家中过冬的准备可能没有往年那样周全,但好歹一应陈设都是现成的。
望海楼里铺了地龙,盘了火炕,设了通烟道的夹墙,安了一人多高的西洋明瓦玻璃大窗,又暖和,采光又好。地上铺着米色万字不断头长绒地毯;窗遍廊下上养着各式各样的绿植,有婆子定期浇水,即便烧一整日的炭,房内也不显干燥。这可都是觉罗氏养儿多年,好不容易总结出来的跟寒疾对抗的宝贵经验!成德在家里念书,至少不用吃饭穿衣的问题分心。
“正是因为家里条件太好了,才要出去读书。”成德道。
上回考举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深深体会到了贡院木板床的威力,秋闱那九天,成德每夜都被那张缝隙巨大的竹篾子床咯得脊梁骨生疼,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险些落第很大程度上也是拜这种艰苦的条件所赐。
那尚且是温暖的八月,听说二月份的贡院冷得好比马厩,穿的是单衣,吃的是干粮,连烧水的碳都限着数量,不提前适应一下怎么能行?
“可是抗冻这种体质,它也不是能练出来的啊!”书致哭笑不得,“你别给自己适应到床上去了,到时候错过考试就有得哭了。”
书致还是觉得哥哥应该在家里休养生息,把生命值和血条都攒起来,留到非挨冻不可的时候再用。
“你当大觉寺是什么地方,市井话本里漏风的破庙吗?”成德笑道,“我派人去看过了,那庙就在京郊玉泉山上,出了京城水门走不了二里地就到,又安静又方便。房舍都是干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