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安在主院卧房里微沉着脸不说话。
妻子刘氏今早才从娘家哥哥那里回来,挨在木榻边沿替他捶腿,温柔地解释:“老爷,雪儿不是故意的,怪她下面的丫鬟嘴皮子松,我得空好好教训去。”
“咱女儿的脾性您清楚不过,不如轻眉从小聪慧,她单纯耳根软,哪来胆子散扬那等混账话。”
苏文安被她好言好语地顺气儿,瞅了她一眼,哼道:“慧娘,雪儿是做不出,那你呢,那日山道上安排了什么?”
刘氏一听他这话,垂下的眼眸一眨,眼眶瞬间红透,背过身嗫嚅:“老爷,我这些年对轻眉如何,你问问府里下人,吃穿用度哪样亏待过,我生的儿女吃燕碎,轻眉吃的是燕盏,不就是心疼她小小年纪没了亲娘,怕别人说我这个做继母刻薄她……”
“可是,但凡是对老爷好的,我宁可被骂,也会做的。”
苏文安看慧娘哭不禁心软了几分,刘氏比他年轻五岁,水眼山眉正是少妇最有风韵时,她娘家凋敝,全仰仗他过活,即使耍些把戏也全是为了他。
苏文安将她揽在身上,“我还没骂,你倒是先哭上了,可轻眉毕竟是我女儿,你不能下手这么……”毒辣。
刘氏善于察言观色,见好就收,顺势趴在他身上,“我寻的匪徒是假的,做样子吓唬而已,不过想让她少见见她外祖母,也能早点想通帮衬家里。”
今年浙南受水灾,蚕丝价提溜涨上去,苏文安囤丝不够,急需银钱周转,想问大女儿那拿出嫁妆变卖救急,哪知被苏轻眉干脆拒绝,他们夫妇思来想去,估摸是她的外祖母挑唆,于是刘氏便来了这样一出。
另一方面,婚约是苏母十年前和闺友定下的,苏文安其实并不希望女儿出嫁,对方是广陵首富又如何,钱一分进不来苏家的袋子,反而是他们折了大堆嫁妆。
所以他对刘氏的所作所为,态度一直是默许,才会在起初就把一切推到了消失的丫鬟绿柳身上。
苏文安摸着她的腰,“好了,下次记得要同我商量。”
“是。”
刘氏扬起唇,抚着他的胸口,“老爷,出了这传闻,沈家退婚是迟早。我这次回去,见侄子刘贵没娶妻心里也急,你说轻眉若是嫁给他,互相都是亲戚好照应,哥哥嫂嫂看在我的份上,也不会过分刁难。”
“雪儿这两年要议亲嫁人,霖儿则要科考,我怕轻眉不嫁名声不太好听。”
苏文安沉吟一想,这样甚好。
惠娘一家,全指望他生计,嫁妆过去就是转个手的事儿。
苏轻眉的存在,时刻提醒他,他的家财皆是从前面的妻子手里夺来的,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把大女儿送走,这个家货真价实往后就都是他苏家的。
不过……
“刘贵他现下还赌么?”别等钱没拿回来,叫外人给败光了。
“早就不赌了,他当着我哥哥的面前发誓,再赌斩手!”
苏文安还待再问,刘氏扯着他的手在他身上扭麻花似的勾引,他也被她挑起了色|欲,说着说着,二人便相拥滚到了床上。
苏秋雪临到爹娘院子里,被管事的给劝了出去,她一看紧阖的窗上暗影,就猜到他们又在白日里胡混,脸红到耳朵根,跺了跺脚,大白天的,他们也不知收敛点!
回院子路上,苏秋雪因为沈家还不来退婚的事,心里堵得慌,正巧碰上来通传的下人,便拦住他问道:“父亲在忙呢,门外谁来了。”
看门的下人有口吃的老毛病,“二、小姐,是婚,婚——”
苏秋雪眸中一亮,“沈家的人终于来退婚啦?!”
“不、不是。”下人勉强说完,垮着脸道:“有人来、来、提亲。”
苏秋雪一听,心跳顿如锤鼓。
这个时候上门,总归不可能是为了名节已失的苏轻眉,家中除了学堂念书的弟弟,妹妹尚在奶娘襁褓,到适婚年纪的便只余她。
母亲提过替她选了好几户人家,会不会,来的就是其中一位。
苏秋雪无比紧张,假装镇定,“父亲那我会去说,你先下去吧。”
虽然相信刘氏会帮她好好挑选,但她也想先偷偷看上一眼。
苏秋雪沿着西厢房一路往前,过了垂花门,男子背对站在主厅外,光看背影,他身高八尺有余,宽肩挺拔,一身月白素锦夹袍将他的身形描绘的笔直修长。
身段是挺英武,可惜嘛……
苏家做绸缎生意,苏秋雪耳濡目染看得出他穿的并不是名贵丝绸,大约也就是个寻常的读书人。
她难掩怏怏,苏轻眉能嫁给首富之子,她凭什么不能,读书人是高贵,可读书人中秀才的都是万中取一,光明前途就如镜花水月,不比钱实在。
苏秋雪没了兴趣,旋身要走,陆迟听到脚步声,转过身看了看她。
苏秋雪一下子停住步子。
屋檐下男人的肤色冷白如玉,俊美无俦,凤眸投射过来的那一眼漫不经心,却因着唇畔若有似无的浅浅弧度,凭生出一股道不尽的风流倜傥。
样貌如此出众的男子倘是夜半动情,对着她眸含春|光时,会是什么样,她简直不敢深想。
苏秋雪对待这个极有可能的未来‘未婚夫’忍不住脸红,她走过去礼数周全地福了身,没话找话:“公子,你来找苏掌柜吗?”
陆迟见不是苏轻眉,浅笑地应了声。
苏秋雪一看他笑,心头立时花枝乱颤,一脸娇羞:“父亲尚未得空,我是他的二女儿,不如我陪你坐会儿。”
苏家出身商户,没官宦人家的规矩多,苏秋雪大着胆子说出‘二女儿’身份,无非是想亲近,横竖他也是为她而来,她希望他看到,他将来娶的女子长得还不错呢。
苏秋雪也没说错,就算比不了苏轻眉一见难忘的瑰艳,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