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停靠的这处是还需七八日到京的永康渠, 河岸码头边十分热闹,店铺林立。
帖子上字的笔法娟秀,姜滢滢邀请苏轻眉去岸边的观景楼上一叙, 说是因为世子表哥提起她数次,姜滢滢想好好答谢她对失忆表哥的照顾。
苏轻眉承认吃了陆迟两包糕点,怎么不记得她何时照顾过他?
啊,她明白了, 陆迟故意的,想看心爱女子为他吃味, 他怎么那么多心眼, 想和姜莹莹玩些情|趣把戏, 偏扯她下水。
绿桃好奇地捧着淬了金粉的请帖翻看, 就差上嘴咬一咬纯度,“小姐,那您应约吗?”
“她写的是国公府养女,拿名头压我,我怎能不去?去就去吧,反正免不了要去见一次。”
姜滢滢的性子,苏轻眉领教过。
她长相温婉, 姿态端娴,说起话来更是细声细语, 是京城大户人家里培养出来的一府主母人选,平日看着不争不抢, 关键处绝不手软, 也拉的下脸面, 手段处处藏着软钉子。
一个成了亲还敢豁出去借吃酒跳河, 想让陆迟心疼的女子, 苏轻眉自认惹不起。
不过,她能理解姜莹莹,若是她的情郎和别人在破庙住了一晚,她也会不高兴,忍不住去探探虚实。
苏轻眉不愿得罪未来国公夫人,此刻去说清是最合适的时机,难受一时,好过将来被惦记,处处受制。
唯一的阻碍,是她的月事着实犯疼。
“绿桃,你帮我烧两个手炉,披氅换成厚的那件,再……再拿副茸毛皮靴……总之怎么暖和怎么弄,将我围裹起来。”
绿桃忙应下,“好的好的。”
苏轻眉提气坐起,提前喝了杯姜糖水,又想起什么道:“还有让拂冬跟我去,你在这里陪我外祖母,她力气大,万一我疼晕了,还能抱的住我。”
绿桃听得心疼坏了,瘪着嘴道:“要不然小姐您别去了,看您这脸蛋白的……”
“放心吧,我没事。”
苏轻眉深知她不是生病,纯粹就是淤血不畅,疼归疼,左右要不了命,反正说几句话就能回来。
她收拾妥当离开后,绿桃在船板上眺望自家小姐的身影,面露担忧,重重叹了口气。
长庚恰好经过,想起世子的嘱托时刻盯紧,便问道:“发生了什么?”
没人关心还好,有人关心,绿桃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哽咽埋怨:“还不是你们那位尊贵的姜姑娘,我家小姐都难受成那样了,她还发帖子要见。小姐不想惹事,只好去,连路都走不稳!”
长庚简练概括:“姜姑娘逼见有病在身的苏姑娘?”
绿桃挠头,听出方才她话里的漏洞,坦白道:“那……姜姑娘发请帖时,倒是不知小姐身子不适,但、但她用身份逼小姐去见了呢!”
“无缘无故,好端端干嘛见我家小姐。”
绿桃鼓起脸,嘟嘟囔囔地回到林琼英那,长庚思忖少顷,回身走进了世子的房中。
……
—
所谓的观景台就是河道边,最高的西江月大酒楼的顶层露天阁楼。
站在凭栏处远眺,和江南的矮山不同,这儿的群峰峭拔,远山成黛,弥漫的灰白云雾和葱郁的冬青树相映成趣,俨然一幅巍峨壮丽的山水风景画。
苏轻眉有感而发,感受到离京城越来越近,细算起来,那里于她也曾是第二个家乡。
忽地一阵穿堂冷风吹过。
苏轻眉裹得严严实实的领褖,百密一疏,盘扣中漏了几丝儿风,激起她一阵战栗,小腹顿时一股暖流直下,痛的她脸色更苍白几分,拘着腰有如纸片,摇摇欲坠。
拂冬体态敦实,扶住苏轻眉很稳,奈何不如绿桃机灵,这般才发现风口在何处,迟了一步挡上去,自责地恨不得锤自己一顿。
“哟呵,至于吗,这离立冬还远着呢,吹阵小风就受不了了,怪我家姑娘没请你坐下不是?”翠丹说完,向胖丫鬟拂冬站的那处飞了个白眼。
姜滢滢等她说完,出声制止:“翠丹,不得无礼,苏姑娘来者是客。”
和在京城时的素雅不同,她此次过来穿着亮丽,芙蓉花样的缎面薄袄和逶迤曳地的纯色棉裙相得益彰,打扮看得出有精心准备,妆容适宜,云发斜插一支双花鎏金银簪,简单不失贵气。
她原本很有底气,直到看见苏轻眉那不饰妆粉,依旧艳丽的美貌,心里瞬间不痛快起来,面上尽量保持标准的官家小姐的浅笑。
“苏姑娘,是我疏忽,你快请坐,不然,表哥怕是要责怪我不懂事,怠慢客人。”
苏轻眉早就站不住了,不和她虚伪客套,“多谢姜姑娘。”
说起来,姜滢滢和陆迟不是真的表兄妹。
姜滢滢的祖父曾是翰林,和老国公爷是挚友,两家一直想结亲,大儿子尚公主,便让二儿子娶了对方女儿,也就是姜滢滢的小姑姜佩。
姜滢滢年幼时常去国公府玩耍,小孩子看到比她大的就胡乱喊表哥,纠正好几次不改,姜佩便笑言那就随她去吧,由此硬生生攀上了这层虚的不能再虚的关系。
甚至一度,姜佩颇有些想撮合外甥女和陆迟婚约的意图。
然而姜老太爷虽说才学卓然,几个儿子却十分平庸,属于烂泥硬扶上墙也黏不住的那种,姜滢滢的父亲已是其中最有出息的,止步五品,堪堪此等身份,怎可能嫁给长公主的儿子作正妻?
天有不测风云,陆迟的父母同时沉船而亡,偏巧姜滢滢父母也在那艘船上,据传闻说两家在谈论婚事,从此把婚约坐实流传了下来。
姜老太爷去世已满三年,姜滢滢后来便一直借住在国公府姑母那里。
前世,苏轻眉也能明白为何姜滢滢特别恨她,毕竟连五品之女都难以嫁进去的高门大户,她一个小小商户女在荒郊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