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我们来说是机会, 还是静观其变罢。”
主院树下,贺涿和陆迟对站,贺涿侧眸道:“穆青羽的引君入瓮我看可行, 只要固州的援兵掐准赶上, 大朔必定重挫狄军,待他身死立功,我们再转告穆琒真相, 穆青羽是他独子, 他必反崔家,于我们有益。”
“年纪轻轻,倒是挺有魄力。”
陆迟接住树上落下一片银杏叶,握进手心, “连皇帝也默认,我没有理由节外生枝,不过……”
贺涿顺着他的视线, 瞥了眼对面房中的灯火, 叹气道:“世子,就算你为了县主想制止也来不及,凉州局势瞬息, 六百里加急或是飞鸽传信都无法即时, 既如此何故多此一举, 边关为重。”
陆迟垂眸,“的确。”
他看到信已晚,且这是穆青羽做的决定, 她若不愿意随时可以停, 显然她抱定决心, 他怎么可能阻止一个寻死的人。
“世子明白就好。”
贺涿走后已过子夜, 陆迟进卧房时苏轻眉正侧身眠觉,他弯腰想将她抱起往里端送一点,无意触到了她下颌的湿意。
不知梦到什么,她隐约在哭。
许是睡得浅,男人的动作让她蓦地醒来,她看到他便支起冲进了他怀里,带着哭腔,“陆迟,我,我刚梦到表姐被外族人挂在城墙,遮蔽的衣裳都没了……”
“不会的。”北狄对待战利品一般是割头。
陆迟不可能与她说这句,半躺靠床栏将她紧紧拢着,上下摩挲她的发顶,“赤地千里,刀折矢尽,她见惯应当早有预料,眉儿不要钻牛角尖。”
“表姐是不是很危险。”她能察言观色,陆迟这两日明里暗里安抚她,她感觉得出来。
陆迟并不想瞒她,“嗯。”
苏轻眉心里顿时冒起苦涩难受,她很想告诉陆迟,她前世三年没听说穆青羽的坏消息,边关守城这么大件事,她就算不出国公府也不至于毫无听闻。
所以难道又是她的回来改变了什么,她害了穆青羽。
“陆迟,表姐对我很好,从头至尾。”女子边说边哭,“如果没有我,她不会死,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留住她?”
这两个月,她成了一心代嫁的女儿家,即将能和心悦的男子成婚,她还有疼自己的娘家人,一切过得美好梦幻,偏偏此时急转直下,她根本没办法接受。
她从小那么渴望有人对她好,因此当终于得到了一些,不管是陆迟,还是舅舅一家,她承受不了失去。
女子渐渐哭得歇斯底里,陆迟发现她在颤抖,他了解她的心思敏感,他在相州遇刺,她也会莫名其妙地揽上身说她无用,大概现下也是这般。
男人索性褪鞋履上了床,将她完全搂裹住,指腹拭掉她的泪,“嘘……再哭嗓子就哑了,停一停好不好。”
女子泪眼婆娑,揪着他的衣袖,“陆迟,你帮帮我,帮帮我,我不要表姐出事。”
“好,好,我想办法。”
“真的吗?”苏轻眉止住抽噎,仰头看向陆迟,她开口求他帮忙是下意识,她懂他的处境和鞭长莫及,没想到他会应下,“可,可以吗。”
“嗯,只要你乖乖用膳和睡觉。”
这两日,苏轻眉几乎就喝了碗粥,陆迟进房前想,任何感情经历时光都会慢慢逝去,然而他发现,他熬不过她的眼泪,再多掉几滴,他心疼难忍。
他投降。
苏轻眉跪坐着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颈侧,继续哭道:“对不起,陆迟,我真是个麻烦!”
“是么,我尝一口看看。”
陆迟偏过头吻了她的耳朵一下,轻笑:“你怎么会是麻烦,麻烦哪有那么甜。”
“谢谢你。”
陆迟摸摸她的头,“要是什么都不能为你做,我凭何求娶你。”
苏轻眉心中又暖又涩,竟是哭得更厉害,陆迟用尽温柔的语调和话语哄她,哄到她哭得迷迷糊糊睡过去,他才轻手轻脚地替她掖好被角。
窗外启明等着,陆迟进书房后神情瞬间凝重,打开凉州的舆图,从子时看到寅时平旦,写了三封书信。
“金玉走了么。”
“禀告世子,没有,现在等在门口。”
陆迟揉了揉眼尾,沙哑道:“带他进来。”
“是。”
金玉在门外等了一整日,民间得到的讯息稍有滞后,守城无粮是大忌,是以他来督院街想问陆世子朝廷何时派送粮草接济。
房内,金玉几番想开口,都被启明的眼神制止。
陆迟继续写了四封,七封信摆好在桌案右侧,一旁还放着一张银票。
男人终于抬起头,凉声道:“金玉,你想穆青羽活,不惜任何代价对么。”
“我和他不过认识两个月,我没那么傻全豁出去。”瘦削的男子撇撇嘴,很快又道:“那,我要做什么。”
陆迟不和他绕圈,道:“明早上朝,我会和皇上说要调粮入平磐,但你今晚就得启程,启明安排水路,你带这封信找并州的布政使司,他们自会开仓放粮……”
男人说到一半朝他招手,金玉凑近,听他讲完。
“这……陆世子可能不信,我长到现在,还没伤过人,没想到一下子要杀这么多。”
“所以你做不做。”
“就当,我报她的赎买之恩吧。”金玉嘴硬道:“她还把所有的银两都留给我了,我花不完,要还给她的,不见一面怎么还。”
陆迟将银票推给他。
金玉熟门熟路地抽走,低笑道:“陆世子真是熟悉我们的规矩,摆脱的一干二净。好,所有的因果了断在我这里,和陆世子无关。”更和那个坦然赴死的傻子无关。
陆迟扯唇,“金玉部族十五代家主,自保的手段总归有。”
“嗯?你怎么知我身份?”
“查不到你的名。”岭南部族的传承,唯家主出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