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知道, 你的天赋如此出众,在你真正成长之后,你看其他的人族和妖族, 都像是蝼蚁一般。”宫主嘶嘶笑了笑,仿佛蛇一般蛊惑着钟月珏, “你是真正的仙,真正的王。生杀的权柄就握在你的手中。而其他人, 包括我在内, 都不过是你在这条路上的踏脚石而已。”
“妖族不过是一群野兽, 残酷暴虐, 凭借着本能相互厮杀,灭了他们,才有足够的资源让人族兴旺发达。”
“而大多数的人族, 是一群头脑幼稚,心智简单, 毫无能力的废物。要是没有什么东西去奴役他们,驱使他们, 他们就像是没了主心骨似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宫主缥缈的身形微微晃动着, 如同初秋坟地里闪烁着的鬼火,明灭不定, 寒气森森。
“钟月珏, 你就是这个人。”宫主的手虚虚地搭在钟月珏的肩头,语重心长。
钟月珏瞥了她一眼,那淡漠平静的眼神, 是在示意对方莫要废话, 直接入正题。
她所说的, 自己早就都知道了,可到底应该怎样做呢?
“你是上天选出来的人。生来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为了你做出任何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
“这是他们的荣耀。”宫主言辞凿凿。
“我明白了,师尊。”钟月珏心里的疑惑一闪而逝,她忠实地应承道,一如往昔。
“等到你真正将所有人,无论是对你虚情假意,只想从你身上谋取利益;还是真心实意,为你赴汤蹈火的人——都通通视作工具的时候,你自然就能催开这把剑心。”
钟月珏沉默了一会儿,不得不说,师尊所描绘的远景,确实是她毕生的目标,和必须肩负的责任。
先是征服天下的王,后是长生不老的仙。
凌驾于所有生灵之上,独享生杀予夺的权柄。
从此,生老病死都不再是自己的肘制,也不会有任何人踩在自己头上。
这样的目标,是每一个开了智的生灵,心底里最热切的渴望。
而与那些渴望而不得,卑微如蝼蚁的凡人相比,自己却有极大希望去真正做成这件事情。
只需要无情就可以了。其它的任何事情,上天都已经帮自己做好了。
如此,怎可辜负上天美意?
可想到此处,钟月珏眼前不知怎的,浮现出了陆金华那双含泪的眼睛。
在对方破碎的泪光之上,似乎饱含着某种她不能理解,又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这东西白日是暖阳,光华灿烂,夜晚里是月星,璀璨晶莹。春天是沾了花香的细雨,沾衣欲湿,冬日里是初落下来的霜雪,纯粹无暇。
是天心白月,也是万家灯火。
是她在修炼到了极静的深处之时,世上的一切都已淡忘,却依旧瞥见的东西。
仿佛神女垂眸望向世间,眼尾淌下两行清泪。
钟月珏的心口微微一痛,莫名的酸涩弥漫开来,如同雨润冻土,蔓延开不清不楚的湿意。
“你已经做了这许多,想必无情道心已经修炼到了极致,可既然没能催开剑心,必然有所缺失。”宫主沉吟道,“仅仅只是因为缺少历练。”
“一生冷清,人情勿近,这不是真正的无情道。先是有情,后在彻头彻尾的抛弃践踏这段真心的感情,才叫无情。”宫主说道,平静之中透露点残忍。
“好。”钟月珏思索片刻,便明白过来。
钟月珏何其聪颖,月虚宫宫主知道自己只需要点到即可,后面的事情,自己这位必成大器的徒儿就会自动完成,便不再多言。
钟月珏折了一只枯枝,嘴角边浮着一丝浅笑,笑意却未到眼底。
的确,自己从未珍视过什么,从未对什么东西动过感情,这般冷心冷情,仿佛自己是从来都不属于这里一般。就连成王成圣,得道成仙的理想,也不过是理所应当,顺势而为,合该如此。
可是,无情道绝非毫无感情。
若是毫无感情就能修成,那么那些天阉石女,流连花丛又全然无情的浪荡子,岂不是个个都能得道成仙?
这里面的重点在于,得到,珍视,爱恋,生死相依,成全一段至性至情,至贞至烈的感情,视感情超过这世上的一切。
最后再全然抛下,方才淬炼出真正的无情道心。
原来如此。
果然自己是上天选中的人啊,自己本该为了人选而发愁,这不,那个小妖就被送了过来。
真心?
真心……
是真心才好,把一颗真心捧在手中,细心呵护,直到那真心开出最绚烂的花,再碾碎成泥。
那才叫无情啊。
钟月珏踏雪而过,霜雪沾染了她的黑发,白衣灼灼,衣下的肌肤尤甚雪三分,恍如雪中仙子,不染半点俗尘。
她有些庆幸自己生得这样一幅迷惑一切众生的好皮囊,无人会知仙子皮下转的是什么心思。
不重要,凡人只会看见他们所想看见的。
就如她的小花妖,只看得见明处的情意绵绵,看不见暗处的天罗地网。
这天傍晚时分,陆金华才醒转过来。
她勉强动了动,就倒抽了一口凉气,疼得面色扭曲。她不知道该用个什么姿势躺着,浑身上下都是火辣辣的疼痛,略微动一动,有些地方还渗出血来。
陆金华干脆坐了起来,斜靠在床头,不由得在心里暗骂。
这该死的梦境,够会折腾人的。
不管自己在哪一世,可都是细皮嫩肉,何时受过这般的皮肉之苦的。
哪怕之后去了肉弱强食的修真界,可也是被钟月珏护在羽翼之下,那是风雨不侵,什么苦都没吃过。
结果,这会儿一进来就被钟月珏给抽了三鞭子,立了个下马威。
天知道,她可对于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征战是半点的兴趣也没有。
这里本来就是一场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