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院子都不隔音, 夏家先前又是吵架又是老太太追着儿子打,早就引起了不少人注意,此时不高的围墙外都是好奇的向里探头探脑的村民。
大冷的天, 正是农闲的时候, 人们大多都在家里猫冬,本就无聊的发慌, 一听有热闹瞧, 可不就一窝蜂的围了过来。
“咋回事,我怎么听着谁在喊离婚?”
“是建业家的闹着要回城, 之前我就看到她往县城去了好几趟,听说不是打电话就是寄信, 肯定是在城里有情况了呗。”
“我就说这些知青都不靠谱吧, 即使成了家生了孩子,那心也是野的!”
“不能吧?建业那小子那么能干,对她还那么好, 这都不知足?那她想找个怎样的, 难不成要奔着当官的去?”
“切, 她倒是想,当官的又不眼瞎, 能看上她?”
“嘿你别说, 建业家的长得是标致, 连生的两个闺女都比别家孩子好看。”
“光好看顶什么用, 一个疯丫头、一个药罐子,这要是亲娘再跟别人跑了, 以后还能嫁得出去?”
正在院子里腌制萝卜的赵娣来眼见着越说越不像样, 忍不住就朝人群喊了一嗓子:
“在这胡咧咧什么呢!谁说老四家的要跟人跑了?人家那是亲爹妈给她在城里找到了工作, 再敢瞎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人群一静, 而后议论的声音更大了:“真找到工作了?干啥的,哪个厂啊,还招人不?”
赵娣来嗤笑:“就算招,也轮不到咱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啊。”
那倒也是,城里那么多人都往乡下跑,不也是没工作闹的?
隔壁俞婶子探出头:“哎,建民家的,那建业是真的要离婚了?”
“不知道。”赵娣来似笑非笑:“婶子你这么关心我家小叔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把桂英许配给我们家?”
“呸!还说要撕别人的嘴,以我看最该撕的就是你!”
俞大梅气得脸红脖子粗,若不是墙挡着,真恨不能冲进去跟这没大没小的婆娘干一架。
她早年的确相中了夏建业,想将女儿许配给他,一来夏家兄弟多、男丁旺,她却只有一个儿子,还文文弱弱,在村里有个什么事都没人帮出头,找个得力的亲家,她们母子的底气也足些。
二来夏建业本人条件真的没得说,两家紧挨着,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她那双眼可利得很,在她们还在吃糠咽菜的时候,夏家已经能时不时见点荤腥了。
那些肉从哪里来?不还是夏建业弄回来的。
有这样的女婿,还愁占不到便宜、沾不了光?
而且不是她吹,她闺女桂英那真是家里家外一把抓,从三四岁上就开始上灶台,八、九岁就跟着她下地了,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能干人。
自从到了年纪多少人抢着给她说亲,她都一直压着没答应,就想找个最好的、对家里最有裨益的人家。
可惜啊,被杨舒琴横插一杆子,相中的女婿就这么飞了。
之后她又留了闺女两年,实在留不住了才找了个能出高价彩礼的外村人嫁了。
谁知道就那么倒霉,刚成亲没一年那男人就没了,杀千刀的那家人立马翻脸无情,硬是说桂英克夫,将还怀着孕的她赶了出来。
那会她想着或许生下孩子就好了,看在孙子的份上,还真能不管这对母子吗?
然而事与愿违,桂英怀胎不到十月就因为劳累过度,早产生下一个瘦弱的女婴,也就是夏春雪之前提过的姚草儿。
婆家一听是女孩,连面都没露一个,更别说接回去了。
俞大梅只能不甘不愿的将女儿和外孙女留在家里,却是当长工使唤,永远做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姚草儿实际七岁的年纪看着还没有别家五岁的孩子高。
赵娣来哼笑:“你先撕了你家儿媳妇的嘴吧,她昨天又把草儿的半块馍馍抢了,身为舅妈,竟然抢孩子的口粮,真不嫌臊的慌!”
有这样一个属蚂蝗的妈,还有一个无能的大舅子、好吃懒做无事也要搅三分的嫂子,即便夏建业真离了婚,那也绝不可能娶桂英!
众人听得哈哈大笑,说起这家媳妇的奇葩事,那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把吃的看得比命都重要,活似饿死鬼投胎。
不管是丈夫、婆婆,还是亲生儿子,谁要是敢抢她吃的,直接冲上去照揍不误。
俞婶子这么厉害的人,在女儿桂英面前横,却不敢得罪那个混不吝。
只能说一物降一物吧。
俞大梅被笑得抬不起头,又朝夏家的院子啐了一口才脚步匆匆的回了屋。
隔着门还能听到里面的叫骂声:“要死了,人都躲哪去了,就那么看着我一个老婆子被小辈欺负都不吭一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唱念做打,好不热闹,听得其他人又笑个不停,连屋里的夏沁颜都不由的唇角微勾。
这么“鲜活朝气”的场景她还真是头一次经历,好像还挺有意思。
夏建业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窗外,医生说过颜颜这样的情况需要相对安静的环境,不能有压力,也不能让她情绪起伏太大,更不能伤心生气。
可是如果硬要把她留下来,她日后免不得会听到些闲言碎语。
村里那些婆子的嘴有多不饶人,夏建业亲身体验过,他不愿意、也决不允许他的女儿也受这样的气。
或许让孩子们跟着亲妈才是最好的,他每月给上充足的钱粮,想来她们娘仨在城里也能过得很不错。
夏建业闭了闭眼,正要开口,夏春雪忽然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杨舒琴,声音凄厉,宛如即将被抛弃的幼兽:
“妈,妈!你别不要我,我不想变成没妈的孩子,我不想像草儿一样被伯娘、哥哥们欺负,你带我走吧,我想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