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
一个头戴破旧斗笠,身着粗布衣衫,背着竹筐的男子,排队等待着守备司城防军的检查。
交了一个大钱的入城费,守门士卒瞟一眼这个充满贫穷气质的年轻人,顿时就没了兴趣。
他们只是朝竹筐中随便扒拉一下,便当即一脸嫌恶捂住了鼻子,很不耐烦地挥手让他离开。
卫韬重新背好竹筐,暗暗松了口气,跟在其他人后面快步进了城门。
杀掉那个疯女人后,他连多休息一会儿都不敢,终于是在天亮前摸黑来到了山脚下的村子里。
先将甲衣和武器丢进涨水的小河中冲走,卫韬随便潜入一户人家,找了套破衣烂衫给自己换上,
再背上柴房的一只竹筐,顷刻间就又变回了一个艰难谋生的打柴汉子。
也多亏了昨夜下的那一场大雨,不仅大大增加了搜山的难度,而且将他没有处理干净的痕迹冲刷的干干净净,再次降低了被发现了隐患。
刚刚走出不远,忽然身后传来哗啦啦东西掉落的声音。
卫韬心中一紧,当即回头看去。
只见到城门处一对男女的行礼撒了一地,几个士卒围拢上来,拿长枪在一堆书本上戳戳点点,丝毫没有放行的意思。
只看了一眼,他便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要发生不止一次,经常进出苍远城的人早已见怪不怪。
想要解决其实也非常简单,即便被拦下的两人在城内没有关系,也只需要稍微意思一下就行,
保管那些士卒二话不说直接放行,根本没谁在乎这些行礼里面到底有没有违禁物品。
本身世道就是如此,无关正义与否、对错如何。
他们既没有实力,又没有关系,还不想破费钱财,口口声声只提大周律例,除了徒增守城士卒和围观人群发笑外,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不久后,卫韬走进街边一家苍蝇馆子,要了大碗汤面和一笼包子,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慢慢吃了起来。
外面虽然雨已经停了,但经过一场秋雨之后,气温明显降低,外面的行人很多已经穿上了较厚的夹衣,不再是前些天满大街的短衣打扮。
卫韬咬下一口包子,又喝了口滚热的面汤,舒舒服服叹了口气。
按照本体的记忆,在以往的这个时节,木柴的价格就会开始不停上涨。
家里人也会逐步减少寻找采摘草药的时间,更多的转为打柴卖钱,再提前购置粮食盐巴等物资,
不然就很难应对寒冬大雪封山时候的生活所需。
今年应该不会再像之前那般辛苦。
不提家人都有了比较稳定的营生,只算他这段时间凭借自己双手赚取的银子,就已经远远超出一家四口几年的全部花销。
甚至还有余钱买了一栋房子。
门帘被挑开了,一男一女从外面走了进来,坐在了他对面的桌上。
小吃店的人进进出出,卫韬本来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专心致志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不过后面女子的一句话让他抬起头来。
她说,“我一早就让你多准备点银钱喂给那些看门狗,结果你非要硬杠,现在好了吧,白白挨了一顿打,还弄坏了几件行礼。”
男人左边脸颊高高肿起,满是愤怒地道,“他们区区守城士卒,竟敢公然向一个举人索要钱财,简直是无法无天,无视大周律法!”
“你这话,几十年前或许还有那么一些道理,但现在还梗着脖子不承认现实,确实让人笑掉大牙。”
“我,只要我能再中了进士,或是捐了官……”
“中了进士又能怎样,你以为自己什么人,读了几本破书就整日里吵吵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结果你现在连家都没了,就只剩下一张硬嘴了是吧!”
卫韬听了不由得莞尔一笑,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在桌上丢下几个大钱,不管那两个越吵越欢的年轻人,慢悠悠出了小店。
他在外城小巷中左转右转,顺带又买了一些大饼卤肉作为今天的饭食,在确定没有人跟踪后,便猛然加快了速度,回到自己新买的宅子。
关好门窗,卫韬终于可以喘一口气,让自己紧绷了许久的心弦稍稍松弛下来。
提了许久的那口气一泄,他顿时感到头胀欲裂,浑身酸软无力。
肩膀胸口后背好几处地方撕裂般的痛楚,忍了又忍才没有直接叫出声来。
那个女人,简直厉害到可怕。
在和他遇到之前,她就已经杀了不知道多少风林军士,还有一群月影观道士。
即便当时她已经身负重伤,只剩下一口气,却还能压着他打,甚至差一点儿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还好他穿着一件反伤刺甲,又是个双持弩弓的射手,才凭借着兵器之利笑到了最后。
瘫坐在靠背椅上休息了片刻,卫韬挣扎着起身,将竹筐里面的木柴全部取出,然后扒掉下面的一堆牛粪,终于露出来此次进山的真正收获。
首先是他从某个衣着华美的道人怀里翻出来的,一张展开后有尺许大小的画像。
他屏息凝神,盯着那张标注了密密麻麻线条和小字的人体图画看了许久。
然后不得不承认,上面每个字自己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变成了艰深晦涩的天书,令人根本无法理解其真实涵义。
将人体画像收好,他又小心翼翼拿出来另外一幅图卷。
它似乎是由某种不知名兽皮制成,摸起来柔软而富有韧性。
卫韬对其抱有相当大的期望。
因为这是从那个恐怖女人的身上找到,说不定便记载着她嚣张霸道的毕生所学。
带着一丝莫名的紧张情绪,他将兽皮缓缓打开。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盯着兽皮上的图案观摩研究许久,却完全不得要领,从头到尾都是一脸茫然无助的表情。
我是谁,我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