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一直没有停歇。
一行人快步行走在满是湿气的林间。
脚下不断踩出滋滋的水声。
沿着被枯败落叶覆盖的小径走出很远,一座废弃已久的庄院悄然出现在众人前方。
周围也冷冷清清,不见人烟。
矗立在地面的高墙颜色灰黑,表面生长着连成一片的苔藓,在雨水的滋润下更加显得黏腻湿滑,破落败坏。
大门两侧的石狮同样遍布苔藓。
左侧的那只还少了半边脑袋,密密麻麻的虫子就在石缝中爬来爬去,看上去有些瘆人。
“就是这里?”
卫韬缓缓来到颜色斑驳的门前,抬头注视着上面已经歪斜的牌匾。
“紫气东来。”
他缓缓念了出来,回头看了一眼,“欧客卿,新发现的人皮稻草,都在里面?”
“是,属下在里面一共发现了八具尸体,经过辨认基本可以确定,全都是在沙场守夜的伙计。”
卫韬点点头,又看向身后另一个男子。
“权管家,这里是什么地方?”他问。
男子约摸五十多岁,面色有些发白,回答时声音都在颤抖。
“回执事大人的话,这里以前是珞水城丘老爷的避暑山庄。”
“以前是避暑山庄,那现在呢?”
嘎吱嘎吱一阵响动。
满是锈迹的大门被推开了,露出里面久未修缮后的破败景象。
卫韬缓步而入,情绪感到一股阴冷腐败的气息从里面涌出。
权管家生怕被落下般,紧紧跟在后面。
进门时还下意识地左右看了几眼,身体止不住地不停打战。
还是在欧映怜的冰冷注视下,他才蓦地回过神来,开始回答问题。
“前年夏天,丘少爷和新婚妻子来这里避暑游玩,结果却惨遭不幸。
两人连同丫鬟仆役尽皆失踪不见,后面丘老爷伤心之余,便再没有来过一次,这座避暑庄园也就荒废了下来。”
“珞水城丘老爷,莫非是在城内经营粮行,又在外面置办田庄的那位?”
卫韬观察着破败的庭院,地面长满杂草,完全掩盖住了原本的青石路面。
如今被雨水浇灌,或许马上又要迎来新一轮的疯长。
权管家连连点头,慢慢说着,“丘老爷后面使了大笔银钱,请了溟水帮高手,连同官府捕头一起进驻到庄园之内,准备彻查此事,找到失踪的家人。”
他说到此处停顿一下,然后叹息着摇头,“只是纵然如此,都没能查出十几口人的下落。
而且连一点儿线索都没能找到,仿佛他们就是突然之间便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卫韬深吸一口湿润空气,闭上眼睛道,“看来这个地方的事情,比已经知道的还要更多。”
欧映怜跟着低低叹息,“世道越乱,人命便越是贱如草芥,各种祸端亦层出不穷。”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些伙计的尸体。”
卫韬趟过齐膝深的杂草,很快推开第二道院门。
正好看到甘梁从庄园深处赶来,手中还拎着一块几近破碎的石碑。
“大人,老朽找到了这座庄园的真正主人。”
“不是珞水城的丘老爷么?”
卫韬停下脚步,疑惑问道,“甘老莫非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大人请看这座石碑。”
甘梁小心翼翼将石碑平放在地面。
“如果老朽没看错的话,这座石碑应该是庄园刚刚建好时便凋刻而成。
上面写的是元贞七年,中府一个叫做桂书彷的官员辞官返乡,在此地建造的庄园……”
“元贞七年?”卫韬眉宇紧锁,回忆着当初从私塾中学到的知识。
片刻后,他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那岂不是说,这座庄园至少在这里矗立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
“权管家,你刚才告诉我,这是珞水城丘家老爷的避暑山庄。
那么是不是可以给我解释一下,这座石碑上面的记载,又是什么意思?”
权管家吓得浑身发抖,嗫嚅着道,“执事大人恕罪,小的真的不是有意欺瞒。
只知道丘家少爷没出事以前,丘老爷每年都会来这里避暑,已经持续了至少十几年时间。
而且小人随自家房老爷第一次来到这里,就是由丘老爷在这里摆下席面招待。
却是实在不知道,在丘老爷之前,这座山庄竟然是从中府京城来的官人所建。”
甘梁道,“大人,他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老朽与房员外聊天得知,他来到晒金场开办沙场,从头到尾也就不到十年时间。”
看了眼卫韬若有所思的表情,甘梁当即接着说了下去,显然在发现石碑的极短时间内,便已经以点带面,思考了许多问题。
“大人,老朽眼见桂书彷这个名字,又回忆起另外一件事情。
那便是在二十多年前,在齐州闹得很大的忤逆谋反事件,不仅当时的节度使被朝廷诛除。
后续还牵连了不知道多少官宦人家,杀得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其中好像便有姓桂的一家人,在朝廷列出的逆乱名录上排名还十分靠前。
只是不知道,建造了这座庄园的桂书彷,和几乎被灭了门的桂家,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卫韬边向庄园深处走去,边听甘梁讲述当初发生在齐州的谋反事件。
不多时,几人在一排房舍前停下脚步。
和庄园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看上去还算干净整洁。
就连走廊的栏杆梁柱,都颜色鲜艳,似是新近才刷过油漆。
但是,对于一座荒废许久的宅院来说,便显得很不正常。
欧映怜道,“大人,属下和乌隐来到此处,便是发现这排屋子的不同,才进去仔细探查,结果就找到了那些尸体。”
卫韬点点头,透过半开的房门,看到了一道伏桉书写的身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童孔微缩,“这是剥皮实草后,摆出来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