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搏计策并不复杂,沉炼和陆文昭与他相处不过三五日功夫已经熟悉他的作风,胆大心细又擅长冒险,知道文搏是想引诱建虏大军走刘綎埋伏的横道河子那条路。
既然如此他们自不会坐视,将手下拉出来的七十来人在此分成两队,一人带领一队前往三道沟开始清理周遭建虏游骑,给建虏造成一种错觉,让他们以为周围有明军埋伏,这样建虏可能出于稳重选择横道河子那条路。
说来简单但是其中过程十分艰苦,沉炼和陆文昭不断地在苍茫的丛林中和建虏游骑捉对厮杀,好在他们手下兵马虽然不敢说多么能战,但是在两个武艺出众的首领带队下小规模作战并不虚建虏游骑。
毕竟后金方面一队游骑也就十来人,以多打少又有高手带队总能胜过。
只是战场厮杀难免损伤,半日功夫后再次碰头,两人麾下人马各有损失,都是在最后几次作战中险些遭到建虏埋伏全军覆没,好在他们嗅觉敏锐察觉到不对迅速突围,这才保全里手下,略一清点,原本七十多人的队伍现在只有六十出头。
战果同样丰厚,每边至少击杀、驱逐了十余个小队的建虏游骑哨探,按理说这般强度已经足够冒充明军大部行动的痕迹了。
然而战场之上没人能确保敌人跟着自己脚步行动,沉炼和陆文昭竭尽全力伪装三道沟附近有伏兵,建虏却反其道行之,意识到这边明军出击强度超乎寻常,断定自己踪迹被察觉后加快行军速度,硬生生在半日功夫里在山中强行军四十里,天色没黑就已经通过三道沟的狭窄山谷,从容奔赴深河附近。
“他嬢的,建虏怎么如此坚决?”陆文昭和沉炼汇合后望着山谷中只剩下殿后保护辎重的建虏骑兵,忍不住怒骂出声。
他们现在几乎是各个带伤筋疲力尽,却只能眼睁睁望着后金的军队堂而皇之的从三道沟穿过,一时间心中沮丧无比,没想到文搏计策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告失败。
沉炼更是恶狠狠的将刘綎畏敌如虎坐视良机丧失的事情全然记录下来,决定回去京城一定要上报军情,治刘綎一个怠战之罪。
他们都知道若是刘綎在三道沟进行埋伏,以代善如今匆忙的强行军姿态很有可能成功伏击,不说全歼敌军,至少能拖延后金方面的脚步,
战场之上时间就是生命,刘綎要是能付出些代价在这里拖住代善,那深河大营不敢说从容撤离,至少能保存住大半人马,就是朝鲜人可能直接溃散,但那也不打紧,这年头大明官军从来不把朝鲜人的死伤算作战损——虽然这个观念直到五百年后都是一样。
奈何人力总有穷尽之时,陆文昭此时也只能看着建虏的军队赶着沉默麻木的俘虏一步步接近深河大营。
哪怕他们早已派人提醒明军,也根本来不及撤离了。
“走吧,跟文兄弟说一声,让他别枉费心思送了性命,建虏有了防备,不会听他的了。”陆文昭长出一口气,在冰冷的初春里凝结成雾气,将他的脸朦胧的笼罩其中,看不清神色。
沉炼无动于衷,回答道:“早就派人跟他说了,他说再看看,没到不可挽回的余地,让我们努把力,继续肃清附近的游骑。”
“继续?行吧,尽人事听天命。”陆文昭已经不抱希望,但是沉炼坚持,他也无所谓。
现在明摆着局势败坏,建虏大军打败深河大营的明军几乎已成定局,他们这点人马全投入进去都激不起一点浪花,所谓继续肃清游骑,在陆文昭看来不过是多杀点鞑子够本罢了。
其余属下更无话说,他们跟建虏血海深仇,现在大军过去,剩下的建虏游骑并不算多,继续肃清的危险不像之前那般巨大,既然将领发话,他们跟从便是。
于是沉炼和陆文昭合兵一处,继续率兵清理三道沟剩余的建虏游骑。
时间继续推进,当夜幕逐渐降临,代善率领其他三位贝勒经过一天的强行军此时到达了深河大营距离约五里左右的一处高地,双方游骑厮杀更为惨烈,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
然而这点损伤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而言不过是前菜,代善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膀阔腰圆的代善大马金刀坐在马扎上,拄着一把厚背钢刀睥睨四顾,周围诸人纷纷低头不敢直视这位贝勒满是杀气的通红双眸。
从昨夜到达赫图哈拉至今为止,代善从没合眼休息,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阿巴亥温柔缱绻的熟悉面庞,接着就是她脖子上血淋淋的一道伤口和永远止不住的鲜血。
“我看不必设伏了,游骑回报,刘綎这老东西竟然还想带着家丁去救援马林,贻笑大方。”眼见代善一言不发,向来以足智多谋着称的黄台吉率先打破沉默,说出刚刚得到的情报。
另一边靠着马背休息的阿敏继续沉默不语,他是野猪皮的弟弟舒尔哈齐次子,舒尔哈齐因为跟野猪皮闹分家被囚禁致死,当时若非另外几个贝勒求情,阿敏也得和他爹共赴黄泉,所以平日里这位勇勐的贝勒虽然继承了父亲的兵马但是向来不多话,此时更不会发表意见。
倒是莽古尔泰向来直来直去,提着长矛坐在马上,指着山那边灯火通明严阵以待的深河大营不屑的狂笑道:“我看明贼早已胆寒,没了刘綎手里那几千家丁他们拿什么跟我女真健儿拼命?大哥,只要趁着夜色偷营,让俘虏充作死兵冲阵,明贼定然会想杜松、马林那样一举溃败,到时候咱们把这里全都屠了,再扫荡关内杀他个一干二净!”
言语间杀机毕露,丝毫不将明军营寨放在眼里。
平日代善向来不喜欢这个粗鲁残暴的弟弟,黄台吉都以为代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