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的百姓们都乘着农闲来赶河工了,很多乡镇就是这样第一次有了对买活军的认识,在此之前,他们村里一整年也很难得和外人打交道,对于县里的变化都很模糊,就更不要说买活军啦,就算是买活军无往而不利的私盐买卖,也不可能遍布每个乡村,走出买地这么远,除了沿线的州县村落之外,别处也实在是照顾不及的。这会儿,买活军的名声却是随着河工而四处飘扬,不消一个月光景,十里八乡都知道了福建道的这个义军——虽然不是官府的势力,但看在对百姓好的份上,便不是乱军,称一声义军没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要走一段水路,两个箩筐加在一起,挑个一百五十斤的担子,无论如何那是没什么问题的。路途短的话,二三百斤也来得,就是因为有一段涉水的路程,而且石子滑,一般人都是六七十斤,也是听劝——确实没必要逞强,在水里滑跌了,那不是开玩笑的,便是没有摔出事情来,深秋受寒,发烧起来,岂不是也耽误挣钱? “我们这一段水道,再过三五天,差不多也就都清完了吧?河道倒是深了不少!以后江心的‘阎王漩’,估计是不会再有了!” 很快就到了晌午时分,那边已经在分批放饭结工钱了,还有些卖力的汉子,多挑了最后一趟,这才喘着粗气去结钱领饭——说起来,买活军还真有点傻大方的意思,这里吃饭也是要有凭据的,就是去结钱兑筹码的时候,给的木牌。按十斤一根筹码来算,只要从江心挑了十斤石块过来,去领筹码,那照样也有一根筹码得,拿了这筹码,就可以去换一文钱,顺便拿一个木牌。 当然了,这也是不许弄虚作假的,要是有人想要一文钱买了筹码去换,顺便蹭饭,会被抓出来赶走,吃过饭的人,手上也会印一个一时水洗不掉的记号,不过大体来说,这个规定仍然是宽松得有点过分了。十斤石头就换一文钱加一餐饭,摆明了就是蚀本啊! 很多车夫,甚至是来买河石的商人,都有这么来蹭点好处的,当然,他们也不敢太过分了,至少三四十斤是挑一下的,十斤石头这样做得太明显,他们也怕买活军的老爷们发火。不过,老爷们虽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也并不吭声,他们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自家的饭被这些人蒙混去吃了——多可惜!那样好的白米,一点麸皮没有的,两大碗怕不是一文钱、两文钱都卖得了的?给这些人吃真是亏了本! 但是,买活军大概的确是很豪富的,他们的管事真不怎么在意这个,就是这一点,便看出买地的日子过得有多么好了,叫人打从心底生出迫切的向往来,白米饭随便吃……盐也不值钱,别的不说了,什么蛋也便宜,十天半个月总能开开荤……那听起来实在都太远了!就这两点,便足够让人心动——别的不说,这上好的雪花盐腌制出来的咸菜,都叫人上瘾一样的好吃那! “嘶——哈!” 皱巴巴的腌青椒,饱含着咸酸的汁水,又是辣兮兮的,那汁水把饭一拌,便是下饭到了极点,吃完了还要叫人嘶哈个不停的,额角沁汗,只觉得一上午的寒气都被逼出来了。岳老三咂了咂嘴,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娘的,买活军便连咸菜都这样好吃!这活真是恨不得干到地老天荒去!可惜啊可惜!咱们广济的水道怎就这么好走呢!” “就是!” “下一步,水利队的大人们要启航去黄冈了吧?” “不知道俺们能不能跟去黄冈干活呢——就怕黄冈那里的乡民,不肯让我们霸了他们的生意去,我听说黄冈那里早就有人来看了,早都和水利队的勘探员说好了,人都给操练好了,扫盲班也预先上了起来,就怕水利队的人不肯用黄冈当地人做工!” “本来么,这种事……做生不如做熟的。”已经有些胆大的广济农民嘀咕起来了,“要不,我们也跟着去?反正都是睡帐篷,去哪里不是去,今年冬天,家里少了俺这个大肚汉,粮食都宽绰不少——到时候还能带几两银子回去,这个年就很好过得了。” 这是实话,因为买活军的水利队来疏浚河道的关系,今年广济这里很多农户,脸上都带上了笑意,感到自己的日子过得红火了起来。于这些安家在水道远处的村民来说,南下流动到买活军处去谋生,暂且还是个太大胆的想法,现在的日子他们已经觉得很好过了,甚至不惜和黄冈当地的邻居发生械斗摩擦,也想多干几日。“我们可是肯干的,钱少给一些也使得。” 虽说来自不同的村子,若是在从前,随意两人可能因为村子相近,结下解不开的仇怨,彼此见了都不相搭理的。可这会儿,在共同的利益面前,广济河工队压根用不着什么豪言壮语的鼓励,很自然地就拧成了一股绳,而且立刻就推举出了自己的代表,“岳三哥,你是个晓事会说嘴的,又是岳爷爷的后人,在乡间素来有名望,要不,你出面为我们去和水利队的大人们分说分说呗!” “对,就说……就说我们愿意给水利队的人出河工,筹码价格减半都行,只要还管饭,给吃饱,水利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