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兴修码头港口道路——修一条水泥路, 把码头和官道连起来?”“是这个意思,现在码头的青石路,全部都撬掉, 整一条水泥路全都从买活军那里弄建材, 那边说了,买活军出技术, 出粮食,工人的工钱,还有买水泥的钱, 就要咱们县内士绅,啊,那个——合伙参谋一下, 想想办法了。”广济县户房司吏搓了搓手指, 示意钱钞就要由本地的士绅富户合伙凑一凑了, 他脸上有些苦笑, “听水利队的意思, 如果冬闲时路全修好了, 那么剩下的河工还可以整修一下文庙,在城里修几个扫盲班的教室,到时候有些砖瓦的花费,少不得也要诸位老大人们慷慨解囊了。”“当真是岂有此理!”“反了天了!这是皇敏之地,焉有, 啊,焉有——”窄小的厅堂内,一下就热闹起来了,许多人都是抵触地高声嚷叫了起来,但这种沸腾的声浪却又显得有些矛盾和荒谬, 因为这些反弹的意气之语往往也是没有下文的,说到一半,来到贬低买活军这个环节时,便不由得止住了,没有再说下去,嗫嚅着转为了轻轻的抱怨,“焉有如此自说自话的道理……便是要出钱,也该是官民协力,县衙挑头才好,水利队这样做,当真是有些欠考虑了,那个佘队长——还是太年轻!王司吏,您是个老成人,县里多少事情,都是你一手托两边办下来的,这件事,只怕还要你居中调停为好啊!”“正是啊!”已有心急的老书生说穿了,“本来么,县里疏浚河滩,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是该要出钱出力的,这个奉献一些不打紧——”这话是不假的,一般来说,整修河工也好,县里修文庙、寺庙这些公家的场所也好,百姓们都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当然,有力的实实在在是出了力的,有钱的出了多少钱,那往往就很模糊了。但不管怎么说,这几家富户倒也是做好了出钱的准备,一开始买活军的水利队到此时,他们都是等着对方开口的,还有些人事前都做好了杀猪宰羊‘劳军’的准备,却不想水利队始终没有开口,佘队长乃至其余队员,对于和本地士绅的来往也非常的不热心。一开始,众人心中还有些忐忑,就怕是有什么后招等着,可眼看着几个月过去,水利队没有一点动静,当真是认认真真在炸石清运,除了感慨六姐的神威,买活军的能耐,对敏朝的将来越发不看好之外,倒也逐渐习以为常,放下心来。但没想到的是,眼看着广济这里的工程都要到尾声了,忽然间又出了这么一摊子事,水利队直接把工钱摊派到他们头上来了!钱,估计最后是要出一点的,这个大家心里也是有数,但不能唯唯诺诺,一点价钱不讲,张老板脑子也转得快,立刻就附和着主张起来,“杀鸡宰鸭,慰劳河工,这都是该当做的,也不值得什么,可买活军开给河工的日钱,我们哪里开销得起!一日一人四五十文,修个路要一两个月的功夫,上千人,这是要杀了我们么?就是杀了我老头子,骨血嚼碎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啊——还要买水泥粉!倒不如索性直接把我杀了算数!”他立刻就伸着脖子,叫王司吏去砍,摆出了一副无赖的样子来,众人也都跟着附和着探头,王司吏好气又好笑,道,“老大人们,你们勒逼我,那是无用的,我也是个传话的,这银钱,衙门丝毫都不沾手,说实话罢,今日我来,还是因为我们县父母,嫌若是水利队直接登门传话,县衙面子上须不好看,叫我登门跑一趟的!”他这话大概有几分真,但要说十成十那也未必,张老板心里想道:“什么县衙面子上须不好看,知县若能装聋作哑,还会往自己身上揽事不成?这事必定是水利队找到县衙头上,他们推诿不过,才出面跑腿。也是,水利队是来修水利的,有些事还是得通过县衙做,那佘队长对上也好交代一些。”这话是不能说破的,说破那就真是要翻脸了,也是平白无故得罪人,他只静听王司吏分说道,“修路不比做河工苦,工钱肯定没那么多,二十、三十文一天罢了,至于水泥粉,没你们想得那么贵,买地往外卖是一个价钱,他们水利队本来就有份额,能从买地用便宜的价格买一些过来,说白了,你们若是肯出钱,多买几袋来,自己修房子,那也不是不能通融——还有码头边的青石路,全都撬起来了,不也是能卖钱的?出钱的各家,按份额分一分,回去拿水泥一糊,院子里的小路就有了,这不也是实惠?”被他这么一说,花费自然远没有想得那么大,各家略略气平,却仍然不解水利队为何要兴出这个事来,还一定要他们给钱——给不给钱的,能给饱饭吃,难道还怕河工们不肯做事么?在买活军,他们想修路,路修起来即可,凭什么非得帮着这些河工讨要工钱?“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这是给河工找点事做,不叫他们跟到黄冈去碍事,黄冈那里的活自然有黄冈的河工来做,这些广济的河工便给他们一些盼头和赚头,留在本地修路,不必走那么远,饭照样吃饱,他们也就不想着去黄冈了。不然的话,这些河工不想回家去,在县里闹起事来,你们吃得消?”见有人想说话,王司吏一指他,威严道,“可别想着挑拨离间,叫河工对水利队作乱,这些河工现在个个知书达礼,又有厉害人物带着,可是齐心协力得很,想要把他们当枪使,就怕你们自家被拽到泥潭里去了!我可是把话撂在这里了,老大人们,佘队长已经和河工们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