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地名还给三四个拼音标注,这谁记得住啊!”
“记不住也不行,一个地方多民族不同的叫法,本就是常态。”张道平慢悠悠地说,“这是民族地理的分支了,老实说罢,要是没有我们知识教的前置做工,西南的地图可就永远都落实不下来,那到时候,你们这些做军的可就受累了,改土归流的时候,往前走的速度怕不是比现在还要更慢?要说起来,这也就是看得着的事情了。”
的确,既然这一次出兵的目标是尽取大江以南之地,那曹蛟龙也知道,现在于大江沿线的军事行动只是个开始而已,等到通过大江,把川蜀打通了连成一线,那没有任何理由不把西南彻底消化,包括夹在西南和占城之间的大片南洋陆地,本来就和西南百番联系紧密,也是华夏固有的疆土,秦汉时就俯首称臣的华夏土地,把它们重新王化不也是应该的吗?就说安南好了,本来就是敏朝藩国,曹蛟龙不信敏朝皇帝还能抻着不给,一纸诏书转移一下所有权的事,可想而知拿下大江之后,又会组织一次从北到南的大开荒大移民,恰好消化因为北边灾荒而大量南迁的流民了。
到那时候,想要落实精细统治,在多番族地区,还真少不得知识教的帮助,曹蛟龙也是逐渐意识到,现在这种知识教不入华夏的限制,似乎逐渐只能沦为表面,实际上知识教和华夏的逐渐融合才是大势。甚至,如果站在某个角度来复盘的话,客户之乱,是不是就因为买活军没有在山区传教呢?如果用知识教来取代了魔教的作用,是不是就不会爆发魔教之乱,不至于形成现在还没有结束的大迁徙?
在他来讲,客户之乱是难以避免的,高组织度而且对买活衙门的统治不屑贯彻的汉人组织,一定会被摧毁,但曹蛟龙知道,随着这一次西进行动中,意识到精细统治之难,以及知识教之强大可用,在基层军官和吏目中,这样的声音也逐渐出现了——你看,如果是以往,汉人吏目要融合到番族寨子里有多难?想要教授他们学会汉话和拼音,进度又是多么的缓慢?更不要说把双方的习俗融为一体,让他们去接受买活军的一些新规矩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好处,一旦是衙门主动给的,百姓根本不会心怀感激,而是在试探真假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据为己有,生怕又被抢走了,想要他们再吐出来,那就要翻脸成仇,而且,很多百姓感谢的不是衙门,而是为他们‘争取’来这些好处的头人,他们反而会对头人更加忠心,哪怕头人从本该全部给他们的好处中又取走了一部分。而衙门倘若想要纠正这一点,百姓反而会鼓噪起来维护头人,对衙门的话,完全就不采信。
但倘若是他们通过知识教的关系自己求来的,那百姓反而会为了这点好处,毫不留情地推翻了多年来一直带领他们的头人——如果他们敢于反对知识教的话,这种对新信仰的狂热,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让他们完全摆脱旧的统治和宗教的影响,呈现出非常符合买活军要求的理想形象来,甚至还会为了素未谋面的买活军,押上身家性命,合族出动,前迎王师,就只是为了让买活军快点进入到自己的家乡,让他们过上知识教描绘中的好日子!
这实在是非常让人费解的一件事,曹蛟龙分不清是番族对宗教的狂热荒谬,还是山下那些疯狂的地主,在大兵压境之时还要自相残杀,破罐子破摔让所有人都不好过来得荒谬,他对于战争是很熟悉的,自幼便见多了人在高压之下所表现出的种种失常,但曹蛟龙直到今日都没有完全习惯这些荒唐的发展,在战争中,一切都显得那样的不合理,却又是那么的合理,或许这就是人,人在战争之中就是会发疯,能够维持理智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人只要经历过战争,即便最终得以幸存,甚至是获得了胜利,也长远地留在它所带来的阴霾之中。
呃……这种影响大概是不包括如今的买活军兵士就是了,他们实在没有经历过几场正经的战争,多数战争都谈不上惨烈持久,就是单方面的碾压,而且绝大多数时候,他们在搞的也不是破坏,而是建设。曹蛟龙心想,买活军这里,宗教不像宗教,士兵不像士兵,但出奇的是这些不像话的家伙还真就这么吃得开,就能收到这么好的效果,搞到上头的标准也因此被抬得很高,都有点儿吹毛求疵的感觉了,如果是敏朝,管那么多呢,直接大军压阵,全都一杀了之,不分军民,死了算你们倒霉,活下来的接收新君统治,给个几年时间,再派个四五名朝廷官员,在民间把新的地主大户镇住了,年年照样纳粮纳银,在衙门这就是平顺地方了。
但是,买地这里,军队可不能乱杀平民,统治也有衡量标准,是要精细统治的,需求的人就多了,要办的事情也多,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衡量标准是很明确的,要求主事者要为百姓考虑。曹蛟龙举棋不定的就是这一点:按照买地对知识教的限制态度,他最好是不要和知识教走得太近,至少是不要让他们在拿下鹤洲地区时占据首功,这会掩盖了他领军的能力不说,知识教得此一功,在两湖道声望日隆,野祭祀发展起来岂不是更快了?到时候焦头烂额的还是朝廷、知识教总坛,这些人可都是曹蛟龙的同僚!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