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么?不过,卫妮儿说得倒也不假,从外形上,一看就知道两人过的根本不是一种生活,卫妮儿虽然年轻,眉头却已有了纹路,面上的风霜之色,双眼四射的精光,举手投足的气魄,在在都说明这是个手握实权,惯于发号施令的厉害人物。
而张九娘呢,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一双手水葱儿似的,浑身上下细皮嫩肉,也早已经不是多年前那走一步想三步,一点儿出格的事情不敢做,一句出格话不敢说那娴静谨慎的模样了,透着一股颐指气使的骄矜之气,这一看平素就是被人拍着捧着的过日子。要不是这两个女特进士,是同榜的交情,而特科官吏历来走动得紧密,真很难想象她们怎么能做朋友。
这也是因为两人在官场上走的路不同的缘故:卫妮儿入仕之后,一开始就是去京畿州县开扫盲班,那真是沉到一线去做事,后因为表现优异,被提拔去通州,主要走赈灾中转后勤对接,全是琐碎活,常年要和通州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她还是女官,必须精明外露甚至有点儿江湖气,这才镇得住场面。而张九娘呢,中进士后,虽然也去了州县,但她是国公府小姐,难道还真去睡稻草床?国公一家既然站在皇帝这边,安排张九娘出来考特科了,自然方方面面就能安排停当,又让人挑不出错,又让张九娘安安稳稳只管升官。
张九娘在州县上就住了半年,便因为政绩突出,回京进了织造局——别看她娇娇怯怯的样子,却也不是全靠家里,进了织造局之后,的确大展身手,因她别的不说,在服饰设计上的确有专才,织造成衣也是敏朝难得能返销买地的制造产品,否则,敏朝卖原料,买地卖产品,这局面完全是一边倒,敏朝衙门也是面上无光。在张九娘的带领下,织造局专攻名贵面料、手工缝制的买地成衣,也算是在买地的纺织品冲击之下,守住了自己的老阵地。她所上的几篇奏疏,也是特科制造业难得一见有亮点的工作报告,其中一些‘顺时而动,发掘自身优势’的话语,受到王良妃赏识,也被皇帝圈红,成为特科官吏必读,令她也颇为积累了一些政治上的声望哩!
国公府现在年轻一代由她挑头,后续陆续虽然也有人考特科,但表现不如她亮眼,因此自然对张九娘倍加呵护,张九娘专业能力虽然强,但工作之外的事情是可以一概不管的,这人心里想的事少了,物质条件又改善极多,自然而然就养得越发金贵娇嫩,且这些东西都是她凭自身本事赚来的——张九娘现在是入仕了,设计便都算是公用,倘若没入仕去买地工作,凭本事也一样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因此,她的金贵中更含了十足的底气,一个不承爵不起眼的九姑娘,现在倒有了点嫡长大小姐的味道……
她这新式的套房里,冷热自来水,上下水、淋浴、马桶、浴缸、暖气、玻璃窗、风扇、电灯、自行钟、大镜子,全都一应俱全,还有取代了贵妃榻的牛皮沙发三样式,这享受,真别提了,就像是把使馆超市的设施都在家里照搬了过来一样,别说京城,在买地都是最顶级的配置——别看京城现在市容和买地新京当然是无法相比的,但单单说这些奢侈品,两地的富裕阶层享受得还真都差不多,甚至京城的权贵条件还要更好一些,奴仆如云这不说了,便是屋子也要比买地富户宽敞多了。
买地富户没有园林,都和六姐看齐,‘户不私产’,这意思不是说真不许富户有私产了,而是说富户也不敢去营建过分奢靡的园林豪宅,风气还是较为朴素的。而京城,皇帝修了海清河晏园之后,陆陆续续,在清晏园附近的荒地,也有很多小规模的水泥化新式园林开建,这使得京城的水泥价格长期走高不下,这且不说,还有其余奢物,在京城的销路也是极好的,不然,这么常年的奢物买卖,也无法维持下去呀。
这两个特科女官,都是第一科就出来的元老了,虽然一动一静,外形做派迥异,但彼此的交情也是越来越好,因她们这一届,在官场上职位最高的就是彼此二人,就算一开始交情平平,这会儿也该抱团了。反而是一些原本刚中进士时往来频繁的姐妹,这些年下来,因为都在州县就职,通信不变,联系也是渐疏。不过,一般做客都是卫妮儿登门,毕竟她家不如张九娘,在国公府里独居两进小院,逍遥自在,如今也不过是堪堪在城里买了整院子,院子里还住了其余亲人。
她每一次上门,张九娘这里就能多添些新鲜物件儿,这一次就是两样特色的烤饼——听说这是仙界的食谱,连西洋人都没有吃过,虽然都叫小甜饼,但其中加了大量的牛油,吃起来油酥掉渣,和洋番所谓的小甜饼完全不是一回事儿,洋番的甜饼虽然也加黄油,但要烤两次,吃起来硬得可以崩碎牙齿,都是拿锤子砸碎了泡牛奶吃,就和鞑靼人的炒米是一个意思,都是远洋航行的时候准备的干粮。
买地的这种油酥小甜饼,在京城的洋番也极为喜欢,又因为比起奶油蛋糕容易保存,在使馆一经推出就立刻风靡京城,据说在云县也广受各类洋番的欢迎,以至于洋番自己开的各种面包店,都争相抄录报纸上公布的食谱配方,还有人自行添减,在一些地方小报的厨艺专栏撰文探讨——消息一经传开,这几期小报又是身价陡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