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上,能和他们比较的只有叙州百姓——但叙州百姓经过一次大劫,完全不受影响的很少,所以川蜀这里,出身白杆兵的基层官吏是很多的。
这些官吏,可能学识、手腕上不是很出众,但对川蜀的民情非常了解,知道的掌故也多,譬如对这湖川接壤处的山区,他们就很了解近况:这里一度的确是有不少村落的,顺着山脉一路延绵到叙州,都是汉、夷杂居,在敏朝的时候,这里的村子基本不交赋税,歉收的时候也可能临时化身为山匪,去劫掠经蜀道出川入川的旅人,但现在,这样的事情完全不存了,这片地区比以前要荒芜得多,并没有受到买地人员富集的影响。
“汉人一听说税赋轻了,不用服徭役,还有高产的种子,巴不得立刻下山。夷人也不敢住……这里两年前有瘟疫流行,引发动乱,到现在,据说村落中还有疫病鬼神在游荡,村落外还有‘人头树’这样的精怪,那些原住的夷人都下山,在老叙州的带领下种起地来了,他们的亲戚就算有翻山过来的,也不敢在村子里住,都是远远地绕开走!”
瘟疫?动乱?
这些事情,《买活周报》和《吏目参考》,似乎都没有报道,陶珠儿也听得一愣一愣的,见对方神色诡秘,隐约猜到其中或许有文章,自己仔细想想,也觉得这‘瘟疫’发生的时机似乎十分巧合,心中暗道:“老叙州私下那些帮会,正缺完全忠于自己的军队,山上的夷人村落就开始流行瘟疫了……天下间真有这样心想事成的好运么?就有,那也该属于六姐。”
“六姐起家至今,似乎只有两次是极为狠辣无情地惩戒敌手,一次是我们客户人家,还有一次就是对叙州帮了,这两次都是触犯了逆鳞,其实叙州帮公开在外的罪名,也并不至此,要说貌合神离,其实立志城、建新等地也都算在内的,我们衙门对他们还是拉拢为主,时不时敲打一二而已。唯有对叙州帮是赶尽杀绝的严厉态度,说不准……就是背地里有很多这样不好宣扬的罪名。”
“不过,罪是叙州帮担去了,但好处倒是我们买活军生受,叙州帮只敢在暗地里搞小动作,在夷人教化上,决计不敢公然和买活军唱反调,这些夷人不知底里,恐怕对买活军是发自肺腑地感激,还没到被渗透得只忠心于叙州帮的程度,我们衙门一举拿下叙州帮,正好摘了夷人的果子,这样,环蜀边境山脉中的夷人,有了这个口子,工作就好做得多了……”
叙州之案,在东南民间没有激起什么反响,大家的感觉不大,但在陶珠儿这些吏目眼中,也是非同小可,直接废掉了原本名声显赫的地方权益促进会,本来是炙手可热,人人争相加入的促进会,现在有点儿门庭冷落的意思了,但凡仕途上有些指望的官吏,都是争相和促进会切割。
陶珠儿也算是亲眼见证了这个过程:她出身不好,是客户人家,肯定不会加入什么促进会,但很多同事之前都是有加入的,叙州的新闻出来之后,大家对于促进会的事情都是绝口不提。很明显,促进会体系整个冷下来了,不像是从前那么重要了。在更士署这里,维护治安的更士,有时候觉得工作量比以前大,但刑事、罪案方向的更士,那就觉得工作要比以前好做了很多。
陶珠儿本是文书岗,感受不会太明显,不过她也有害怕的地方,那就是害怕和夷人打交道,和夷人打交道,文书难度是汉人的几倍,尤其是半开化的夷人,夷话、汉话夹杂,在抄录校对的时候那就是酷刑。还没到彩云道,她就意识到工作不会很好做,这危险津贴、优先提拔的待遇也不是白来的,估计就没有清闲的岗位,留更士署做文书,收表格的时候会想死,转岗做别的,想去也只有更困难,看叙州这里的情况,再加个几倍,应该就是彩云道的工作难度了。
走到这块区域,她也越发感受到此处和家乡的差异了,饮食是感受最显然的:这里的饮食逐渐越发咸辣起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虽然绍兴等地也作兴吃点辣椒,但辣味绝没有此处的辣椒这样浓郁,越是靠近南湖道深处,当地的饮食越发以辣为美。哪怕是吃惯了的郝嬢嬢辣椒酱,不知为何,一旦离开之江道,在江左、南湖买到的补充,辣味都浓郁得厉害,吃了简直让人双唇发痛,陶珠儿自诩算是能吃辣的,对此也有些消受不了呢!
除此之外,酢物的普遍,乃至于取代了腌菜,成为佐餐咸菜,也是逐渐显然起来的,不过陶珠儿对这种风味还算是接受良好。之江人喜欢吃的‘臭’,很多北方人是难以理解的,她也能够欣赏。总的说来,她在饮食上不算是娇贵的,也富有尝试精神。
看到罐装的酢辣椒,明知道极辣,陶珠儿也愿意买一听来尝尝,听同船乘客说,彩云道的吃食还要更加稀奇古怪,甚而举出了‘牛瘪百草汤’的例子来吓唬她,陶珠儿也还没被吓退,她在绍兴时还品尝过豆丹呢,并且认为的确相当美味,大多数同乘听她形容过豆丹的做法,眉头也不由得皱起来了,陶珠儿不免因此洋洋得意,有一种捍卫了东南饮食尊严的莫名荣耀感。
等到接近于峡的时候,码头上卖的食品里,牛油的含量也要比以前更高一些了,牛油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