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转世的传说,这其中的好处也的确极为丰厚,并不是陆大红等人画饼安慰,反而是他们经过详细论证的结果。
“凡是出海,就没有不信奉天妃娘娘的,可以这样讲,在东南海滨,香火最盛的绝不是佛菩萨,又或者那些道观,而是各处的天妃庙,越是历险归来的海盗,对天妃的信仰也就越虔诚,就说泉、厦一带,每年天妃大祭,都有海盗蹈海而来,厚资捐助许愿,而官府也绝不会在此时抓捕,官匪相安无事,一同敬拜天妃,这是本地居民一向乐于传颂的盛事。”
“天妃信仰之盛,这就可见一斑了,便是我们抓到的那个海盗陆平,他后来交代,之所以取道吴兴,便是想要从吴兴去泉州,在泉州为天妃奉香,听说那处的天妃最是灵验,而他们从之江道北上到那霸、琉球去讨生活后,已有数十年不能回乡参加天妃大祭,因此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去拜一拜才能甘心。”
没有亲身在茫茫大海上航行过的人,是很难体会到此时水手渔民对天妃的信仰有多么虔诚的,这份虔诚包含的正是对莫测自然伟力的恐惧,正因为无法驾驭自然,才将希望寄托于神明之上。
这种敬仰只能通过对科学与自然的认识逐渐破除,需要极为漫长的过程,甚至哪怕在谢双瑶穿越以前的年代,人们依旧习惯以宗教作为自己的精神寄托与疗愈手段。谢双瑶也逐渐意识到她需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和宗教共处,而且参与的程度要比自己想得深,她也在调整自己的态度——既然如此,那也确实有必要把这一块牢固地抓在手心。
“既然这样,想好了该怎么往外鼓吹吗?”
“其实之前已经有在布线了,目前准备通过雷轻医生和他的世交商人宋玉亭往泉州去散布传闻。”陆大红递来了一个棉线活页本,里头装载的都是外界重点人才的档案,谢双瑶对雷轻是很熟悉的,她这里目前的学术带头人,宋玉亭这名字还有些印象,翻阅了下档案激起回忆,“他买走了一台自行车?可以的,不会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埋伏笔了吧?”
“当时觉得既然战略目标向南,那在泉州多结交一些人脉肯定是有用的。”连翘回答,“所以就做了个人情,不过他出的价也不少,两千两银子一分没少,是泉州豪商无疑了,此人背后肯定有连着海盗的线,听雷轻说,或许他的关系就通着鸡笼岛。”
鸡笼岛是买活军很渴望的根据地,主要是因为该岛气候颇为炎热,而且人口稀少,又远离中原,很适合引入移民,并进行多种经济作物的种植。不过,如果连鸡笼岛都入了买活军的掌握之中,那福建道基本也就等于是改姓谢了。
眼下来说,延平府和长溪县还是战略扩张中最实际的目标,对鸡笼岛和泉、厦的企图,那是远期计划。众人的讨论重心还是集中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上。说过了战前的宣传策略——买活军很重视攻心,接下来要说的便是战争的后勤,这里又看出了买活军对算学的重视,陆大红等人拿出了蜡印复写的编列预算表四处散发,而庄素也取出了计算器和她这里的数据,云县的仓库中有多少存粮,而买活军的央行还有多少筹子能拿出来奖赏军士,开发给后勤民夫的报酬,而这些筹子又需要多少物资作为本币的担保……
当家人有时就得东挪西凑,一群人玩了半天的华容道,算是把总账给腾挪明白了——由于买活军收重税的关系(50%左右的农税在后世几乎是要逼死人了,在此时则能让农户感恩戴德),他们的财政还算是宽裕的。目前来说,钱和粮都有,盐、糖、蜂窝煤都是现金牛产业,正将敏朝其余地区的白银源源不绝地吸纳进自己的腰包中,他们还是很打得起仗的,并且借由水运,后勤补给的消耗不是太大的问题。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打仗的事,能把后勤的账算明白了,那就赢了一半,接下来就要拼船坚炮利,拼刀枪甲胄,拼士兵们的经验与士气。买活军的兵士,就身体素质,在举世只怕是难寻敌手,说是武装到了牙齿也绝非虚言,这批每日出操的专业军队还没有经历过一场上得了台面的战争,很多人认为是个遗憾。
谢双瑶也认为对长溪县的攻打是个很好的练兵机会,这个会开到了深夜,第二天等着她的还有四场会议:针对船场开设、反腐败、会计盘账、港口贸易,后天则是教学专场,医学、工人、农户学校,这些学校都已经开设了一年,谢双瑶要见一些一线工作人员进行系统复盘。
大后天则是农业专场,要对今年的秋收准备进行检查,这期间她还要抽出空来给学员开班……每天开不完的都TM是会!上不完的都TM是课!
作为毫无疑问的会议组织者,谢双瑶简直是开会开到要吐了,一般来说,势力开创者同时也是军事上的最高负责人,否则难免有霸业旁落的风险。不过谢双瑶本人并不是非常擅长军事,而且她并没有被篡位的风险,因此她也就少了借打仗溜达出去撒野的机会。这天晚上她照例锻炼了一个来小时,洗完澡后并没有马上就睡,而是叹着气又打开了电脑,谢双瑶想,如果她是一本小说的主角,这小说恐怕是注定扑街的,没有谁会喜欢看一个社畜通过不断的肝会议时长来夺取天下,连一点战争场面都没有,只有无尽的会议,与创业狗几乎被榨干的叹息。
她先写今天的工作日志,并草草地记录着一些片段的灵感,以及对一些优先级没那么高的事务的决策,譬如说吴兴县的金逢春——谢双瑶拿起她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