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做了第一道筛选,能上船的妇女,聪明、细心、大胆、好运、健壮,这几个特质中至少都有一到两个。
不过,她们中原本识字的并不多,就连毛荷花也只是偷着学了几个字,因此拼音学得很艰难,不像是已经识字的人,可以从简体字去反推拼音来帮助记忆,只能生啃着声母韵母。买活军在甲板上张贴了几份他们的报纸,上头都有拼音的标注,辽东女娘们偶然去甲板上放风时,都凑过去仔细地看着,试着拼读出其中的意思来。
这其中还是毛荷花学的速度最快——既然买活军的兵士待她们相当的不错,彼此没有一点不快,她就把憋着的劲儿完全转到了学习上,很快她就能完全拼读买活军的报纸了,并且常常比着念给组员们听,私底下在船舱内,天色好的时候,也读一些船员给的手抄小话本给同伴们打发时间。
是的,这底舱虽然在甲板下头,但却也有小小的圆窗子,是透明的,犹如琉璃一般,外头布满了海水打上的盐花,虽然接缝处遇到风浪有时候会漏点水,但女娘们还是很喜欢这改进,因为这样一来,底舱大部分时间至少有一些朦胧的光线,不用光靠蜡烛油灯来照明了。这又是在辽东从来未曾见过的东西。
这些辽东女娘身体都很健壮,虽然是在深秋出行,船舱里难免又冷又湿,但因为有炉子,实际上条件比东江岛要好很多,这时候的北人根本没有不抗冻的说法,必定是比南人更抗冻的,凡是扛不住的早冻死了。因此这样的天气她们并不觉得多难受,再加上还有棉袄,一路上侥幸没有什么人染病,等到她们走了快一个月的时候,天气渐渐地没那样冷了,而辣椒号停泊的次数也变多了,有时候三五天就停一次,过上一日半日再出发。淡水的补充因此变得很频繁,虽然不说洗澡,但至少每天早上能洗把脸,也能用手指蘸着白盐擦擦牙了。
“是为了带上这些船。”谢向上对她们说——到了南方,没事的时候他们白天就到甲板上来上两节课,“他们都要去云县做生意,有些船只没有走过水路,想要结伴前行。”
船上也陆续上来了一些新货物,还有一些新的女眷,都是之江人,她们彼此不太能沟通,因为之江女娘不会说官话——北方人的官话还都是说得满好的。奇怪的是买活军,官话个个都说得非常的流利——不过,辽东女娘也不会去欺负她们,这里毕竟是南方,她们远来是客,可不敢还没到地头就惹出麻烦来,让家乡蒙羞。
“这些也是去云县做工的,我们买活军需要很多人做工,不论是生产盐、糖,还是种地、织布,又或者修路、伐木,总之处处都缺人。”
看出来了,已经带了一百多人,却还不够的样子,毛荷花好奇地问,“谢老师,远处那些船都是装了人吗?”
“也有牛!”谢向上说,指点着远处的船只,“记得那艘船吗?从山阳道就跟着我们了……他们也是来卖牛的,山阳道今年收成不好,很多本地人只能卖了家里的牛来度过难关。”
他说着苦笑了一下,仿佛对山阳道的百姓很有些同情,毛荷花的心也揪了起来,对农家来说,卖牛一定是个很艰难的决定。她没想到山阳道的百姓也和辽东一般,这样的辛苦。
“唉!”她忍不住就叹了口气,但毛荷花是不会掉眼泪的,她从小就不会哭,很快她就调整了过来,指着其余船只问,“他们也都是来卖牛的吗?”
“大多是,我们要的东西了,最大量也最稳定的便是牛。”谢向上努了努一旁的布告栏,“报纸上都写着呢!其余的大宗货物,他们要么弄不到,要么也拿不准到了地头会不会反而跌价了,因此倒是牛多。都在港口等我们的船来领航。”
毛荷花返身望着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行驶的船队,不由惊叹于这船队的规模,她们都是时常乘船的,东江岛也有水师,但也就是五六艘中型船只,而且出了问题还要去高丽修,高丽那里能凑出上百条船也不容易了。没想到来了南边,光是卖牛都有二十多艘船,可见南边果然自古便比北边要繁华得多!
“是呀!广告那一栏的确是说了!要买牛呢!”
其余女娘也对这种商业模式很好奇,七嘴八舌地问,“这些掌柜倒是胆子大,看了报纸便自己搜罗了牛送来吗?啧啧啧,也不怕到了地头,官府不收!”
谢向上笑着说,“这就是我们买活军的信誉了,不过,我们也没想到,报纸的作用这么大,居然有这么多船运牛来卖!”
女娘们都自以为开了眼界,她们中许多人都学着买活军,也有写日记的习惯,在日记里仔细地描述了在船上见到的景象,作为将来写信的准备。而且买活军也允诺了会为她们带信回去——既然学会了文字,那么就当然可以写信喽。这个领悟也是很振奋人心的,只要还能写信,仿佛她们就依旧和家乡保持着很紧密的联系,有一部分的她们并没有离开那魂萦梦绕的地方,她们的心还能和家乡在一起。
毛荷花的见识要比组员们高一些,她见过义父对报纸的郑重,现在也在心中估算着一封求购广告带来的效果,并且暗自咋舌,心想义父若是知道了,恐怕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从登莱到东江岛其实并不远,东江岛什么都缺,但就是没有商人愿意渡海贸易,或许便是因为东江军没有自己的求购广告,所以什么事都没有这样方便。
一封广告,轰动东南,不过是几行字而已,换来了这么多牛……就算买活军会照价付钱,但在毛荷花来看,依然是大赚特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