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一声招呼, 谢六姐龙行虎步地便走进了屋里,对着徐子先、李我存以及徐夫人挥挥手便算是打招呼了,“坐吧, 把外套脱一条袖子。”
这……
虽然昨日已经蒙谢六姐接见过,并且还寒暄了几句, 慰问了一路以来的辛苦,算是彼此认识了。但买活军这里的礼仪,还是让徐、李三人有些惶恐——谢六姐在县衙里走动身边似乎是不带亲卫的,只有一个随身文书,这文书虽然是年轻男性, 但看起来也不像是谢六姐的娈童……而这‘体检室’内原有的几个买活军吏目,对谢六姐的出现似乎也很泰然, 有些人站起身微微点头,有些人打直了身子,脚跟相碰, 便算是行过了礼仪,都并没有下跪磕头,于是这三人便陷入了尴尬中, 因为他们恐怕是学不会这种新型的礼仪, 但却又不知道该作揖还是磕头——或许也不那么想磕头。
“六姐这里, 一般民众见到她行注目颔首礼就行了, 我们买活军是礼仪平等的。”
在他们身边, 专管接待的谢向上便善解人意地解释了起来,“您几位这里坐——”
三人便被引到了长桌后头, 桌上已经摆了一台方方正正的‘仙器’, 这屋里有许多让人眼花缭乱的仙器, 都是几人前所未见之物, 徐子先首先接触的是这台方方正正的小‘机器’,和他曾见过的传音法螺是一样的材质,只是颜色不同,连了一个黑管子出来,尽头则是一个袖套一般的东西,谢六姐站在长桌后头,正对屋里的吏目解释着什么,仿佛是在告诉他们这该如何使用。
“这是血压计,用来测试血压的。”谢向上在一旁说,“这些都是我们买活军的医生——您见到的这就是第一个发现了牛痘的雷医生。”
三个新来的大人物便立刻要站起来——他们对雷医生是很崇敬的,对自己的身份地位则有一种自谦的心态,并不以为自己能有什么倨傲的资本。“原来是雷医!”
雷医生年纪很轻,留着寸头,肤色微黑,看着人很干练,他对三个新人客气地点了点头,请他们不要多礼,注意力泰半仍集中在那台仙器上,“血压的标准值是多少呢?是刻在上头的这个数字吗?”
“差不多是这样。”谢六姐说,其余人顿时开始瞄着仙器记起了笔记,“血压低一般来说是营养不良,血压高的原因比较复杂,有些时候是遗传性的,有些时候是太胖,吃得太咸,饮酒过多,都有影响,总的说来这个病是富贵病,家里饮食比较好,自己比较胖又很少从事锻炼的就容易得这个。”
“《赤脚医生手册》里没有高血压,主要是因为苦日子的人很少得这个。一般你看那些特别爱吃肉,自己比较胖,又老抱怨头晕头疼的,他们就有高血压的可能。卒中的人一般都有高血压的,后遗症一般是偏瘫、失语等等。”
她说得简略,也不是特意对三人说的,但徐、李三老半点不觉得被怠慢,甚至还巴不得多听一些,李我存更忍不住插口问道,“所谓‘头风’,便是这高血压吗?而血压这压字又是如何而来的呢?”
谢六姐对他们并不特别冷淡,也没有特别的亲昵,是一种平和亲切的态度,她笑着说,“头风里十成有九成是高血压,血压这两个字是和水压、大气压对应的——我们在物理教材中有介绍过压力的概念,李老对此应该还有记忆吧?”
这自然是有的,谢六姐便解释道,“血压的意思,便和水压一样,是血液在流动时,血管所受到的压力。若是血压太高了,血管受不了,便会有一系列的反应,也就是如今俗说的头风了。”
她自己先在长桌前坐下,伸出左臂,将那袖套套到上臂上,又按了一下那个仙器,只见仙器上数字闪烁,很快,伴随着低沉的嗡嗡声,皮套便逐渐收紧了,上头数字不断变化,过了一会,又嗤的一声,慢慢地松开了,谢六姐道,“103-71,这就是我的血压,大体是健康的,心跳79也还不错。”
如此神迹,若是换了外头的百姓,怕不是早已要惊得往后坐倒,甚至因此吓出个好歹都不是没可能,饶是徐、李二人都是饱学之士,此时也不由得心跳如鼓,李我存本来对买活军,抱有一种半推半就的态度,此时已是惊得将手中的十字架玫瑰念珠掉到了地上,徐夫人面色红白不定,嘴唇蠕动,也不知道是在念佛,还是在念移鼠——她的信仰自然是跟着丈夫决定的,很难说对移鼠有多么的虔诚,现在见到了行走在世的真神,如何能不更改自己的信仰呢?
“这、这是……”徐子生稳了一下,还是问道,“这东西还能测心跳?”
“嗯,心跳还是可以验证的。”谢六姐解下皮套,又很慷慨地展示着自己的神迹,那仙器眨眼间消失,又在片刻后迅速出现在手中,隔空取物!“喏,平时都收在我自己这里。我现在再拿一个秒表出来。”
眨眼间她又取出一个小怀表,伸手示意雷轻给她把脉数心跳,自己按了一下,咔哒咔哒声中,秒表开始走字儿,同时雷轻也开始给心跳报数,只等秒表走了60秒也就是一圈,此时他报的心跳刚好是78,误差只有一下而已。令人不禁大为赞叹,连四周买活军的医生都叹道,“确实是准。”
又有人问心跳的正常范围,谢六姐道,“这些你们的教材里倒是都有的,也很复杂,一时说不清。既然今天都赶上了,那你们轮流自测一下血压吧,算是蹭了徐先生和李先生的了。也让他们先平复一下心情,不然这时候做出来的结果是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