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二老爷——”
“你想上来看看么——”
“啊!”
郑地虎翻身坐起, 心儿还在噗通噗通地狂跳,他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方才翻身下床,来到卧房一角, 在蒲团上虔诚下跪, 叩拜如仪, 对着高桌上供奉的天妃像喃喃念诵道, “天妃娘娘保佑,信众一向虔诚无瑕,纵有随大哥信仰移鼠之举, 也是迫于无奈、虚与委蛇,天妃娘娘有心,告知应身谢六姐, 莫要猜疑我等, 我等必忠心报效,绝不敢有丝毫违逆,定为天妃麾下弘法大将, 为六姐出生入死,将天妃光辉撒播海内外, 天妃娘娘保佑!”
作为东海海盗,又要和荷兰人打交道, 郑地虎手里其实还有移鼠小像、镶嵌了末艳画像的项链等等,闲来无事他口中什么信仰祷词都能念叨几句, 但自昨日以后, 他当然不可能再崇拜移鼠了, 郑地虎敬拜完天妃还觉得心里不安, 忽然想到这两样东西, 连忙从脖子上扯下项链,翻出小像来,拿布包了塞到箱子角落里去,又跪下来拜了数十拜 ,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完了,又倒了一杯喝了大半,这才慢慢缓过劲来,感觉心里那股畏惧稍微淡化了一些。
他不讳言,自己那日的表现的确不太体面,郑地虎现在回忆起来都很模糊了,他记得自己晕倒,被唤醒后据说还不间断地尖叫了许久,但这一段他是完全没有印象的,根据谢向上的复述,买活军不得不第二次击昏他,又给他服了安神药,让他好好睡了一觉,郑地虎醒来后也是先怀疑自己做了个噩梦,直到第二次来到海边,隔远看到那艘大舰,方才不得不相信自己所见到那匪夷所思的景象——他连上船都是被人背着上去的,腿软,爬不了那么几十米高的绳梯。
谢六姐究竟是不是神仙?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显然了,且不说郑地虎这个亲眼看到大舰从海中冉冉升起的人了,等他那一帮兄弟到了船边,亲手摸到了大舰光滑坚硬的精钢船身,又上到甲板上亲自看过,甚至还下到船舱里见到了船员的‘生活区’,那还有什么疑问吗?难怪船厂的百姓都那样膜拜谢六姐,如此异能神威在身,她不是神仙谁是神仙?
十八芝能不能和买活军对抗,要不要投靠买活军,这问题当然也无须权衡,郑地虎现在深信谢六姐必定是天妃转世,才会这样天生慈悲,手握利器却还能沉下心来不厌其烦地和他这样粗野不堪的海盗讲道理,这不是有大慈悲是什么?若买活军真要灭了十八芝,只要把船开到鸡笼岛,那十八芝还有什么反抗的余地?这根本不是蚁多啃死象的问题,郑地虎很肯定,十八芝的炮就没有能射上大舰甲板的,至于说炮击船身能给大舰带来什么损害,他也非常的怀疑。
这样的一艘大舰……这样的一艘大舰,什么荷兰人、弗朗机人,怎么还在话下?!这大舰是如此之巨大,以至于福船在它一旁都成了玩具,而几海里之外的云县港口都因为它的现身而大为轰动了起来,甚至有人自发地在港口焚香祷告……郑地虎他们的反应没有比这些祷告的人好多少,上舰之后很多人都开始自发地下跪叩头,直到被告知谢六姐最不喜欢别人磕头,“这是最没有用的运动。”
好吧,但不磕头怎么能抒发出心里的激动呢?郑地虎这些跑海的人,怎么能不为这样一艘大舰战栗?他愿付出十年阳寿,只为了乘着这艘船行驶一天,若能驾驶着它发起一次海战,郑地虎死了都情愿。他摸着铁栏杆——甚至连铁腥味都那么的好闻,在甲板上的每一刻都是那样的如梦似幻。甚至连下船了之后,回望着那颜色深沉的涂料,都觉得这颜色并非人间所有,令人目眩神迷……
这艘大舰在海边停泊了三天,期间上船查看的人员不少,闻风赶到岸边来看新鲜的百姓更是人山人海,郑地虎也每天都要到海边去眺望许久,直到今日傍晚谢六姐和他一起去把它收了回来,这热闹方才算是完。而郑地虎看到大舰消失的瞬间,便产生了强烈的失落和思念,他今年二十岁刚出头,才成亲没有一年,娶的便是自己心悦的妻子,即便如此,郑地虎也没有对妻子产生这样强烈的感情。他甚至可说是完全爱上这艘大舰了。
“名字?”谢六姐对他的问题有些漫不经心,“我也不知道,是个拗口的洋名吧,这样的船挺多的,我随便找了一条给你看看而已,它不是很特别啦。”
这还不够特别??!!
难道还有更好???!!!!
郑地虎已经完全钦服了,他郑重请求,想要请谢六姐塑造金身,由他带回鸡笼岛去,但却被谢六姐阻止了,谢六姐说,买活军从不在自己的领土传播迷信——也就是说她已把鸡笼岛视为自己的领土了。
若是在数日前,郑地虎会觉得她有些托大,但此时却由衷有被抬举的荣幸感,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能被六姐看上,这是十八芝的面子——他退而求其次,请六姐赐给小船模,拜不了人,拜小船模也可以——一般来说,建造大船以前,工匠都会造出小船模来进行尺寸和比例的计算,因此郑地虎觉得谢六姐手上是一定有这种东西的。
“你让我想起我那个时代一段很有趣的历史——”谢六姐当然也是和郑地虎提过她的来历的,她说自己不是神仙,只是異迣鎅唻愙——之后的话对郑地虎来说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听得很不懂,而且他觉得这就是神仙的拗口说法。“船货崇拜——太平洋和大洋洲的土著,对现代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