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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宵衣旰食(拖课)(2 / 3)

承的……鸡贼。”

张少爷已经有些跟不上了,李先生默默听着,流露深思,徐先生看了沈曼君一眼,苦笑中带了一丝长辈的关怀,这些话自然是很不中听的——而沈曼君呢,她骤然抬起头来,眼中冒着火光,似乎是终于按捺不住,要和谢六姐争辩起来了:不论谢六姐如何贬低她,她都可以忍受,但对家人的侮辱是无法容忍的。

“你现在似乎很生气,但内心深处,你知道我说得没有什么错。”谢六姐却依旧相当的冷静,她的声音似乎没有一丝提高——尽管她说出口的话语是那样的刻薄和冷酷,“儒者,齐家、治国、平天下,既然修读圣贤之书,秉持圣贤之道,为何寄情戏曲诗词,远离朝廷纷争?为何又接受诡寄、投献,诈脱朝廷赋税?虽说沧浪之水,有清浊之分,但即便如此,也该独善其身,而不是随波逐流,寄予田亩之上,只做与国无用的所谓才子佳人?”

这句话的调子极高,而沈曼君不由亦抗声道,“家父一生清廉、俯仰无愧——”

“那你家收没收亲戚的投献?”

沈曼君便紧紧地抿着唇,无法反驳了——沈家的确是收投献的,那便是帮助偷税,要再辩解这是因为朝廷赋税过重,这就没完了,毕竟这也不是违法徇私的理由。

谢六姐端详着她,仿佛宣判般冷然说,“像你们这样以君子自命,工于诗书的小地主,脑子是被框得最死的,也是最鸡贼的,采取的完全是一种消极的避世态度——利用国家优待儒生的政策,寄居于田产上,从出生到死亡,从未想过自己劳作得食,因为这是极不体面的。却又不能完成和国家的交易——国家优待儒生,免去田亩的赋税,并不是要奖励儒生会考试,是因为儒生不管有没有功名,如果能如圣贤典籍一般为人处世,为国为民,国家万不至于堕落至此。你们家个个儒生,都做到了么?”

“既享受了国家的恩惠,却什么都不做,这就等于是在挖国家的墙角。倘若对自己的违约有认识,也就罢了,却又没有认识,还以君子自诩。为了得到道德上的满足,便以‘安贫乐道’自诩,仿佛贫穷便是这种违约的遮羞布,一个人若能安于局促的生活,而继续着文艺创作,便是拥有远大的志向和高洁的品德。”

“这就又混淆了自我娱乐和奔走治国的区别,为了粉饰自己,甚至还进行了种种道德上的美化,完全局限在君子的框架里,将所有为了改善生活而奔走的行为,打为‘蝇营狗苟’,斥为‘钻营’。而有一日倘若国家倾颓了,便一死了之,又或者弃世不出,沦为遗老隐民,似乎以这样廉价而无用的死亡,成全了一生名节,从此便成了合格的君子。享受了一辈子的好处,挖了一辈子的墙角,自我感觉却始终很良好——这就是小地主阶级的局限与虚伪。”

“仔细想想,这和才女的逻辑似乎很像啊,你们分明在享受着外头社会不允许的特权,却以自身的美德对此进行装点,仿佛这是你们应当享有的,而越是如此,便越要对自己的名声和美德紧抓不放,因为你知道,一旦在道德上有一丝瑕疵,便很可能会影响一家其余女眷享有的特权——我觉得这种行为的确挺鸡贼,不但是诡辩地将美德和特权联系在一起,进行诡证,而且还有点自私,有点又当又立。”

又当又立是什么,沈曼君万幸是听不懂的,即便是这些能听懂的,杀伤力也足够强了,不论是沈家还是吴家,在政治身份上,没有能和谢六姐媲美的,这使得她丧失了所有能反驳的立场——谢六姐当然是个无可辩驳的实干派,这是她亲眼见证的,沈曼君不得不承认,谢六姐就属于自己看不过眼就直接上了的那种人,虽然她完全是风雅的反面,但谢六姐对百姓生活的改变的确比沈、吴几家要大得多。这就使得她有身份对才女们发出质问,如果你们的美德真的如此高洁,以至于越出了社会对女子的普遍认识和限制,那么……你们为何没有给身边人的生活带来一点好的改变呢?齐家治国,这不正是儒学美德的核心吗?

“这种自我感觉良好,逻辑自洽闭环的禁锢,也让你们在改朝换代时,下场往往最惨。大地主、大官僚,结局往往要比你们好得多了,因为他们只是把儒学当做了装点门面的工具,他们是你们这些不得志的君子最看不上的小人,但他们的心理负担更小,精于利益交换、两头下注……张家少爷来了这里就不走了,他还要做编辑呢,我看他家里人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而沈娘子你呢,却盼着回到从前的生活里去,在那里完成你心中应有的轨迹——不会引起任何非议,没有任何变化,不会影响到给予你这些特权的家人,对于周围丝毫都没有改变的轨迹。”

“……不可以吗?”

沈曼君抬起头,用尽这辈子所有的勇气直视谢六姐,慢慢地问,“这……也是妾身自己的想法,六姐,这是要勉强妾身吗?妾身,不可以选择这条路吗?”

这似乎是她被逼到了绝境,最后的反击——你是这样地看不起我,那又为何要用我呢?这些话……这些话即便是真的,那又如何?难道买活军说话不算话,说好了可以赎身,但现在却要出尔反尔吗?就算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她愿意自家取死,不可以吗?

徐先生在一旁似乎要出言缓颊,张少爷则已经无法呼吸了,谢六姐举起手,很威严地止住了徐先生未出口的话,她慢慢地倾身,紧盯着沈曼君说。

“不可以——或许你可以,但你这个阶层,不可以。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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