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的大户,他们文人吃菜,总是很有说法的。
孙初阳知道老师这饮食的习惯,和旧时已经截然不同了,想来也是在谢六姐这里接收了的新思想,因笑道,“怪道老师如今看来矍铄异常,比往常元气更足,想来是这养生法有奇效。本地的习惯,和外头截然不同之处太多了,以学生来看,实在该出一本小册子,指点新到港者这些讲究,否则,学生都恐怕被当成洋盘呢。”
一旦军事上的疑问得到解答,他对于归信买活军,几乎再不存什么顾虑,这也是老师都投了买活军,而且待遇实在让人艳羡之故——这里的待遇,并非是衣食住行,而是能在政治、实务上大展长才,免去勾心斗角政坛倾轧的待遇。徐子先这里的任何工作,都是孙初阳梦寐以求的,不论是改易早就不堪使用的历法,还是研读算学,又或者是造水坝,甚至更进一步——造炮。哪一个不是他情愿折寿十年,也要跻身其中的?
若说疑惑,倒的确还有一些想不通的地方,倒也不是因此犹豫着是否投靠,只是担忧对于买活军的治政风格完全陌生,影响了自己的进步,倘不能参与到水利军事的实务之中,不能翻阅那《应用力学》的天书秘籍,对孙初阳来说,真比杀了他更难受。
“说到这洋盘,下午谢礼宾给我们考试时,便有一题,让学生不解,还请老师不吝指点。”孙初阳便把题目复述了一遍,“学生倒不是说这嫖伎荤酒的事情就不该罚了,只是觉得疑惑,不论如何,吏目精力有限,而凡是港口之地,烟花之事必然繁盛,若是把人力都投入这样的纠纷之中,难免顾此失彼,要耽搁了别的政务。”
“此事,实在是费力不讨好,花费了人力却难见其功,反而容易招来双方的埋怨,为何买活军在此事上的举措如此严格,难道是有什么学生还没有品出来的利益在其中吗?”
虽然这问题人人或许都费解,但每个人提出疑问的角度是不同的,孙初阳是以官吏的眼光来看履政的难度——他觉得这政令沦为一纸空文的可能性很大,而且甚至会让本地成为地痞流氓犯罪的温床,毕竟按谢向上举的例子,仙人跳若成了一单,那便是几百两银子的好处,若是不成也没有任何的损失,无非便是被白睡了一夜而已,而且不论男女都可能设套,如此人人能为,岂不让本地的治安更为恶化?
哪怕买活军这里货色特好,终究对于商誉是有影响的,似乎是得不偿失,因此怎么想,都实在想不通这条政策背后的逻辑,但他又知道,以谢六姐之能及徐子先处政的老道,若无好处,是决计不会如此安排的,因此怎么都无法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一晚上总有一部分心思花在上头,却仍毫无线索。此时更是稍微按下对于新知的渴望,向老师讨教了起来。
徐子先也不诧异,显然对这问题是讨论过多次的,从容道,“这便是和买活军处独有的道统有关了,兹事体大,尚未编纂出教材来,但其中治政的一些思路,可以先和初阳你做些探讨——欲答此题,我要先问初阳,你看买活军这里,处处都和外头不同,不同之处,有一点是极其突出的,那便是统治的精细程度,初阳你说对否。”
孙初阳立刻表示赞同,“此为报纸上多次提到的精细统治,的确让学生叹服,这亦是我朝难以效仿的地方——我冷眼看来,精细统治有个极大的前提,那便是人人都要识字,这在外头却是决计办不到的。”
徐子先微微点头,面上多了几分赞赏,“那不知初阳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统治要精细到什么程度,才算是足够呢?”
他虽循循善诱,但孙初阳却依旧未能跟上恩师的思路,愕然道,“难道是要连床笫之间的事情,都管起来,以六姐所见,才算是足够吗?”
一句话说得徐子先哈哈大笑,“非也,非也!初阳啊初阳,还没想明白吗?其中的关窍,便在于税,在于钱啊!”
说着,便将一番极其新奇的治政理论,照搬了谢六姐的不少原话,侃侃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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