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主官连一个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办事班子都没有,甚至和本地百姓言语都不通,他怎么去触动本地的利益分配链条?除了读书养生以外,还能有什么作为?
像是马千户,已是很少见的外来实权派了,这主要是因为他不喝兵血,自己开销简朴,而且是辽将派系的老资历,又不打算往上升了——他是辽将派系,以如今朝廷武将的势力分派来说,是得势的一方,老关系、老人脉一大堆,若是不足额拨给军饷,马千户有充足的能量往上去闹。
这样不打算继续进步的中层干部,那是公认的刺头,钱是不能少给的,所以他才能搞到充足的军饷,再加上他不贪图享受,也有练兵之法,这才在敬州城内形成了一支堪称精锐的武装力量,说话也有份量,因此才有了被招降的资格——倘若他手里无兵,那敬州府除了家丁和城门卒之外,都没有丝毫能力能阻拦买活军东进,恐怕曹蛟龙压根都不会入城。
这样盘算下来,外来流官中,特别需要去招揽的,只有分管库房的州判官周氏,其余流官大多不是养病就是混日子,还有积极在敬州这里置地,又和本地的大姓通婚的,这已有一半算是本地的土著了,属于要打击的对象,要划到一边去。马千户又屈指历数了十几个姓氏出来,道,“这些都是本地的著姓,且在衙门中为吏的,可以说是根深蒂固,消息又灵通,不过他们本支已经不再住围屋了,多是在城中坊市聚居,只要不立刻逼迫他们迁徙,这毁屋分家之策,对他们的伤害倒是不大。”
这就是可以争取的部分了——别看客户人家的标志是围屋,那其实是在荒野之中,为求自保不得已而为之,能够住在敬州城里的客户人家,发展轨迹和一般的城中大族没什么两样,都是族人住在坊市附近,随着发展,或者迁居,或者分家,逐渐败落、兴旺的都有,凝聚力也就比普通大族强上一丝而已,各房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尤其是那些族人泰半都脱离了农业,经商做吏的,对分家就更不敏感了,因为分家根本不会阻碍他们的生产发展。
曹蛟龙飞快地记着马千户提到的姓名,一边点头应承,马千户说完了可争取的,又说起对买活军最为敌对反感的,“罗某某氏,张某某氏……他们都是州城附近附郭的地主,他们发达之后,便在本家附近分出去种田,建立田庄招聘佃户,又聘请附近围屋的族人去做管事,如此笼络人心,这样的人家,当真可以说得上是财雄势大,而家资多在土地上,自然是绝不愿意分家迁徙的,而且他们的人手也是最多。”
“自己田庄里的佃户,都是有二三百名的,还有族人也在附近,多受恩惠,凑在一起,一千多壮丁是有的,虽然不说上阵厮杀,但都有充任辅兵的能力。这样的人家在荆州城里有五户,算一算,只怕有五六千人是可以凑出来的,若是都入城把守的话,足以坚守一段日子——至少要坚守到大军到来吧,且不说药火的事了,药火便是炸开了城墙,也要有足够多的人能冲入城中么。”
因为从未接触过,他已是尽量从宽地去估算药火的威力了,但战争总是有一些底层逻辑是不变的,这一点曹蛟龙无法否认,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五千多人……如今都暂未被县治的混乱波及?”
“有两个地主的田庄在州城东面,敬州、潮州之间,自然暂且还没被波及到,”马千户道,“但他们去潮州甚远,肯定是不会弃土而走,局势危急时应当会入城保护敬州——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在收集武器,分派给子弟们了,孩儿们来报,这五户地主频频会面,只怕也是在商议着出力守城之事,不过客户人家,习惯在见官之前彼此就达成一致,是以还没遣人来见我或者去见知府。不过,买活军东进的消息再传个几次过来的话,那也是迟早的事。”
守城出力,无非就是出钱、出粮、出人了,这自然是要协调的,因为州粮库的底子大家都清楚,五六千壮丁入城,吃喝拉撒不可能由粮库供给,到时候还不是摊派到各家头上,作为大户,事前肯定想要签订攻守同盟,划分出一条自家能忍受的底线——别一场守城战打下来,城守住了,肥了知府、守军,自家倾家荡产,那这仗还不如不打,自己把家分一分,还能留点浮财去别处重新开始。在县治中的动乱,以及买活军的政策,肯定都已经是传到府城的,马千户毫不怀疑这些地主会积极打听买活军的政策,同时衡量自己守城的得失。
他原本的想法,是由他来出面,在商议时给大户施压,让大户们意识到守城极有可能得不偿失,而同时曹蛟龙出面封官许愿,让众人看到献城的好处,只要献城的好处比守城更大,那么便有希望上下一心,开门献城。等到献城之后,是否兑现这些许愿,那就完全是买活军说了算了,但这条万全之策既然被曹蛟龙否决,马千户便知道他施压也没有用了——
如果买活军入城后,最好的结果也是要失去所有土地,留一些浮财被强制迁徙,和现在的清白寨子没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不论他怎么施压,对大户来说抵抗仍比献城要好,他们还是会奔走串联,用种种手段来鼓舞敬州的百姓,把敬州变成一座宁和买活军抵抗拼杀到底,玉石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