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星就像是老额吉手里的奶勺, 高高地扬起,浇灌着银河,牛奶河落下的地方, 有个勇敢的婴孩出身,他的名字叫做巴拉图□□, 生在世上注定要打败邪恶的铁头蟒古思——”悠扬的哼唱声传过悠悠青空, 一场大雨刚下过,草原的土地泥泞难行,拖着毡包的两轮车, 一摇一摇, 慢慢地走着, 旅行者们也排成长队, 让后头的马儿踩着前头的蹄印。落在队伍后头的管事赛因,唱起了乌力格尔, 让听众脸上都露出了惬意的笑容——这是鞑靼人的历史故事, 草原上很少有书籍, 关于鞑靼人的祖上来由,祖宗们的英雄事迹, 全靠这些天授唱诗人一代又一代的吟唱传承。乌力格尔分为单人弹唱, 和无伴奏的清唱两种, 因为在马背上,赛因没有取出自己的冬不拉, 只是随意地哼唱着《巴拉图□□嘎拉巴故事》的开头,乌云其其格并没有听过这个故事, 她立刻好奇了起来,巴不得要央求赛因好好地唱下去,别这样有一搭没一搭, 故事才起了个头,又跳到下一段歌词去。“今晚扎营以后,我让哥哥给你捡柴火去,赛因,你好好地休息,养足了精神给我们好好地唱。”她扭过身子,大声地要求,随从们都笑了起来,满珠习礼也笑骂了一句,“爱偷羊的小白眼狼,你自己不捡柴火,却把活儿留给了你的阿哥。”“像我这么漂亮的姑娘,离开了科尔沁家乡,就要呆在亲人身边。”乌云其其格理直气壮地说,“在危险的喀尔喀,我可不敢冒险去捡柴火,否则,喀尔喀的小台吉就要把我给说捉走啦!”“哈哈哈——”满珠习礼放声大笑,瓶子也忍不住抿起嘴笑个不停,队伍的气氛十分欢快:对于这些年轻的科尔沁贵族来说,离开愁云惨雾的草原,暂时去外头游玩一番,探望亲人,无疑是很好的放松。尤其是进入到喀尔喀境内之后,因为这里暂时没有战事——现在建州哪有余力征伐喀尔喀呢,而喀尔喀、察哈尔的台吉们,就像是一盘散沙,没有外力的催促,他们是很难捏合在一起的。因此,科尔沁这里没有听说他们有动刀兵的意思,在双方草场的交界处,也没有看到什么行军的痕迹,远远地看到的几个毡包,还有一大群的牛羊,在远方闪电一样奔驰而过的野马……这些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色,新鲜得恰到好处,因此,虽然行路在外难免受苦,但大家的兴致也都很高昂。“进了喀尔喀,走三天路,南下就进了察哈尔,那里是林丹汗的老家,也是旧都城的所在地,大汗在秋天会回旧都城行猎,接着再往西走一段路,就是土默特草原了,也就是新察罕浩特的所在地。”到了正午,他们找到了水源地,饮马的同时,也喝着水囊里的马奶酒,嚼着白食和肉干,就算是台吉家的姑娘小子,出行时也没有什么讲究,吃穿用度和牧民是差不多的,离开了本家的草原部,一样是饿了嚼几口奶干,渴了喝点马奶酒,或者是早晨出发以前灌的奶茶,能有勒特条吃,就是日子过得富裕的表现——科尔沁靠近女金,双方互相影响,勒特条就是这样,说不清是谁先吃起来的,但在这块区域很流行。“你们是科尔沁来的客人吧。”也正是因为这种小吃,到了晚上,他们遇到的一户牧民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女金人爱吃这种点心,这是用面粉做的,也就是科尔沁的朋友能弄到一点这东西了。”确实,科尔沁和建州紧邻,好处还是很多的,十分突出的一点,就是建州的耕地多,粮食因此很好获得,也让科尔沁牧民的食谱,比察哈尔、喀尔喀这些纯粹的草原要更丰盛。瓶子把自己怀里的勒特条掏出来送给孩子们吃,老额涅格高兴地领受了,转头给他们煮风干的灌血肠吃——这是春天,不动刀,羊群经过一冬的休憩,母羊怀里都揣着崽子,正是增加数量的时候,该杀的羊入冬以前都杀完了,因此,虽然遇到了难得的客人,却也不会杀羊。“科尔沁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就算是交战的双方,牧民见到了远来的客人,只要不是奸细,一样会很热情,主客双方友好,算是草原上约定俗成的规矩,因为在草原上,人和人彼此遇到实在是太难了,见到了就是缘分,坐在一起喝着奶茶和马奶酒,诉说着两边的新鲜事儿,就已经是难得的享受了,如果像是瓶子一行人,还带了唱诗人的话,那更不必说了,这简直就是节日!孩子们一听到马头琴的声音起来,高兴得都快疯了,在赛因身边转着圈圈,口中荒腔走板地跟着他一起哼着长调,如痴如醉地听着他说的英雄故事。乌云其其格也在一边掺和,满珠习礼和男主人凑在一起抽旱烟,瓶子便装着很老成的样子,扮演起了从前都是母亲担任的主母角色,和帐篷里的老额涅格聊起了闲篇,“去年起了白灾,春天又突然下了大雨,草刚返青,又冷了下去,冻死了好些小羊羔,有些部落的日子过得艰难!”“我们这里也是一样。”老额涅格啧啧地叹息着,抬起手里的长针,熟练地在头发上抿了几下,又稍微扎进头发里,挠了挠头皮的痒处,这才放下来继续编织,“也是先下了大雨,暖和得就像是夏天,我们家的巴布尔没有耐心,就想给羊剪毛,我说,傻儿子,听老妈妈的话,凡事不要着急,按照日历上的写法来,现在还不到剪羊毛的时间,剪得太早,羊儿会冻死——”剪羊毛,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一般科尔沁一年只剪一次羊毛,多是在夏天,帮助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