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聊斋志异》的原作者蒲先生,虽然思想比较超前,想象力极为丰富, 但他毕竟是个习惯了封建社会规则的古代男人。
虽然在他的作品里,已经多处体现了对爱情的自由向往,但男尊女卑的思想却始终贯穿其间。
大凡聊斋中出现的狐仙女鬼,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多多少少都有倒贴男主角的行为。
反观诸多书生男主,花着她们带来的钱财,享受着她们无微不至的照顾, 却少有人能从一而终。
更有甚者,那些狐仙鬼女在帮助男主发达之后, 还会非常善解人意,自动自发地退出,美其名曰缘分已尽。
如果把这些事映射到现实世界, 其投影不就是那些丈夫考上功名,就收到寄回的休书的乡绅富商之女吗?
若是猜测得再恶意一点,就能让人想到一句俗语:男人一生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
不过,连现代男频作者写小说,都免不了意淫一番天下美女都爱我, 更何况是古代书生?
只是那些美其名曰“自愿”, 或者是“欲拒还迎”的女子们,真的就只配忍气吞声吗?
皇甫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问:“想来以江公子的为人, 不会觉得我抛夫弃子狠毒吧?”
江停云叹了一声, 说:“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 受害者必须道德完美。更何况, 小生并不是个道德君子,若与夫人异地而处,怕是比夫人狠多了。”
皇甫夫人的遭遇,往小了说是被骗为同妻,往重了说,就相当于被拐卖到山村的妇女。
她的孩子根本不是她自愿生下来的,谁也没有权利要求她必须爱自己孩子。
孩子是很无辜,但母亲就不无辜吗?
面对这种情况,不管皇甫夫人这个受害者,是选择为了孩子委屈自己,还是抛下孩子重启自己的人生,都是对的。
皇甫夫人的那虚浮的笑容终于有了依托,真实了起来,“江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江停云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取出了槐木牌位,对着牌位说:“焕娘,出来吧。”
一团阴气从牌位里钻出,落在地上化成了一个十岁出头的瘦弱女童。
焕娘生前经常饥一顿饱一顿,死的时候枯瘦如柴,透皮见骨。
她的魂魄自然也随肉身相,虽然经过几日的修炼,脸色已经不如之前苍白,但身子该瘦弱还是瘦弱,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补回来。
皇甫夫人见状,脸上的怜爱之色根本就遮掩不住。她下意识地上前了两步,却又见君情怯退了回去。
好半天,她才在焕娘莫名其妙的眼神里,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好孩子,你叫焕娘吗?”
焕娘不明所以,扭头看了江停云一眼,见江停云点了点头,她才带着些警惕看向皇甫夫人,“我是叫焕娘,是云哥给取的名字。你又是谁?找云哥有什么事?”
她感觉得出来,面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个凡人,而且力量非常强大,强大到让她几乎升不起反抗的心思。
但焕娘生前的遭遇,磨出了她一身的尖刺和硬骨头。面对如此大的威胁,她的心性下意识地反弹,瞬间就竖起来所有的刺,进入了全身心的戒备状态,生怕这个女人会伤害自家云哥。
皇甫夫人眼眶一热,柔声道:“好孩子,我是你的祖母呀。”
“祖母?”焕娘狐疑地看着她,见她遍体绫罗,满头珠翠,和自己家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当即就摇了摇头,“不可能,我怎么会有这么富贵的祖母?”
焕娘只是下意识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但落在心有愧疚的皇甫夫人耳中,却多了几分指责之意。
“孩子,对不起,是祖母来得太晚了。”她急忙解释道,“从十四年前,我就一直闭关,前天才刚刚出关。对不起,如果我早一点出关,你就不会……”
焕娘呆呆地看着泣不成声的皇甫夫人,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地看江停云,“云哥,她说的是真的吗?”
江停云点了点头,说:“我用望气之术看过了,你二人的确气运交汇,有血缘之亲。”
焕娘的目光陡然尖锐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问皇甫夫人,“何三郎是你的儿子?”
“是。”皇甫夫人点了点头,“虽然我不曾养过他一天,但他的确是我的儿子。”
由于女子生产是一道鬼门关,在她生产之际,黄九郎解开了她身上的禁制,她趁机打伤了黄九郎逃走,产下一对龙凤胎之后,便托人把男孩儿送回来何家。
焕娘愤怒地质问道:“既然你从没想过要好好教导他,为什么不在生下他之后,就直接掐死他?”
有这样一个父亲,她宁愿从来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江停云突然想起网络上流传过的一句话:父母总是抱怨自己为了孩子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放弃了多少,却从来没有人想起来问一问,孩子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受苦。
他叹息了一声,扭过头去,决心只要焕娘不吃亏,他就不参与人家的家务事。
面对焕娘的质问,皇甫夫人哑口无言。
面对一个十岁就早夭的孩子,你让她怎么解释那些复杂的恩恩怨怨?
她的儿子带给这个孩子的,从来都只有苦难,又岂能不让这孩子怨恨?
到最后,皇甫夫人落荒而逃,焕娘则是痛哭失声。
等她哭够了,面前出现出现了一只手,她一抬头就看见江停云温柔地对她笑,“好了,快起来吧。这么大个姑娘了,还坐在地上哭,也不怕人笑话。”
焕娘撅着嘴看他半晌,突然破涕为笑,小手往他手心一搭,借力站了起来。
见她情绪稳定了,江停云才说教她,“你是个鬼,流出的眼泪都是好不容易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