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信物之后, 江停云当天下午,就趁着宗湘若外出之际,潜入了他的书斋。
这个时代的书生, 但凡家底殷实些的,都喜欢在住宅之外, 另外置办一处书斋。
美其名曰安心读书, 不为家事所扰, 不为妻妾所惑。
但实际上他们在书斋里干出的事,只有更奇葩, 没有最奇葩。
就比如这宗湘若, 口口声声的清静读书之所,不就被他弄成了金屋藏娇之处吗?
收敛气息潜入书斋之后,江停云将三间屋子都翻了个遍。
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卧室,一间是给仆人住的。
屋后还挖了一处小池塘,里面种满了荷花。就是不知道,三娘子的本体在不在这些荷花里了。
但江停云并没有在书斋里看见女子的影子,只在卧室的床上, 有一件折叠整齐的衣物, 看料子和隐约的绣纹, 应该是女子的款式。
他心里觉得奇怪, 就用望气之术去看那衣裳。
然后他就惊奇地发现, 那件衣裳清气缭绕,竟像是活的一般。
活的?
江停云恍然,急忙拿出那块荷叶形玉佩, 拱手施礼, “小生江停云, 受四娘子所托,来寻三娘子,还请三娘子现身一见。”
或许是感应到了玉佩上的气息,那件衣裳青光缭绕,很快就变作了一个才十三四岁,稚嫩又清丽的少女。
江停云暗道:姓宗的果然是个禽兽呀!
“我就是三娘子,”那姑娘急切地问,“江公子,四娘他们怎么样了?宗家有没有为难他们?”
还真让四娘子猜对了,三娘子之所以留在这里,果然是畏惧宗家的势力。
江停云安抚道:“还请三娘子放心,四娘子他们一切都好,只是担忧你的安危,这才托小生来寻。”
三娘子这才松了口气,对他行了个万福礼,“劳烦公子奔波了,三娘感激不尽,还有一事相求。”
“三娘子请说。”
三娘子蹙眉叹道:“劳烦江公子带句话给四娘他们,就当我死了吧,往后也别让人来找我了。
江公子日后也别来了,在这湖州地界,宗家你惹不起。”
如今她已经是身陷囹圄,只求牺牲了自己,能够保全他们那一湖的精灵,又何必再牵连别人?
江停云蹙眉道:“三娘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就这么认命了?”
这可有点不妙呀,他还想和三娘子里应外合呢。
三娘子再一次叹息,“不认命又能如何?只需那宗湘若一声令下,湖中那些小精灵谁又能跑得了?”
如今她的本体就在屋后的荷花池里种着,如果她愿意,随时都能盗走本体逃离魔窟。
但她一个荷花精灵,根本不能离水太久,就算离开了这书斋,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有天大的机缘,当真侥幸逃脱,难不成让她的兄弟姐妹们,全为了她的自由陪葬吗?
江停云心思电转,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冷冷道:“如果宗家败落了呢?”
“你说什么?”三娘子霍然抬头,满脸的诧异,还透着隐隐的希冀。
但很快,那种光泽便暗淡了下,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呢?”
宗家是大族,不但枝繁叶茂,子孙在各地做官的更是不知凡几,是一股极为庞大的势力。
她不知道眼前这位公子是出自哪一个家族的,其族中又有多少实力。
只看他如此年纪,便知道他在族中未必做得了主。
就算他的家族真愿意为自己张目,谁又知道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江停云不知道她那千回百转的心思,却也从她闪烁的眼神中猜出些许她的顾虑。
他不禁暗暗一笑:看来,这是把他当成无事献殷勤的了。
“怎么就不可能了?”江停云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认真分析道,“宗家的势力再大,还能大得过皇家去?”
三娘子诧异,“皇家?”
那更是她这种小精灵想都不敢想的。
江停云道:“前年太子被废黜不久,便举剑杀尽妻妾儿女,在咸安宫引火自焚了。
据说当时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在传,废太子之所以会有谋逆之举,全因中了巫蛊之术,神志不清。
被废黜之后,巫蛊之术解除,废太子清醒之后羞愧难当,这才全家赴死,以叩谢天恩。”
这一大串皇家旧闻说出来,可把三娘子这个乡下精灵听得目瞪口呆。
好半晌,她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人族的修士真大胆,连当朝储君都敢下邪术。”
江停云不禁挑眉,“怎见得就是我们人族的?说得好像你们妖族多老实似的。”
“不可能。”三娘子认真地说,“除非储位不稳,诸子夺嫡,使得京城龙气分散。不然我们进了京城,那就是一群动物,不但施展不了半点手段,还有被人逮住做成菜的风险。”
太子谋逆的时候,可是才从储君之位上掉下来,诸位皇子哪个敢轻举妄动?
当时京城里的局势还稳定得很,妖族哪有施展的余地?
江停云自然是说笑的。
且不说在京城施展巫蛊之术靠不靠谱,单看早几年朝中的形势,叫江停云说,换成他是太子,他也要谋逆一回。
——亲爹猜忌,兄弟逼迫,手底下的亲信一个两个不是被罢官,就是被边缘化……
种种迹象都表明,圣人有意废太子了。
这个时候还不放手一搏,等着窝囊死吗?
至于太子为何带着全家赴死,据林如海猜测:一是不想自己的家人再受折辱,二就是想给那些曾经追随他的人挣出一条生路。
而太子自焚之后,圣人立刻就想起了这个儿子的好,据说是悲痛欲绝,清除太子余党的速度很快就缓了下来,最后不了了之。
当然了,京城的形势和各派势力的犬牙交错,都是他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