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就是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多年的生活不顺意,庄姑娘变得十分敏感。
江停云这话前言不搭后语,明显的莫名其妙, 她自然要追问清楚。
但这种事情, 哪怕江停云是个自来熟,一时半会儿的,也组织不好语言。
穿越这种事,对现代人来说不陌生, 穿越成某本书里的主角, 也很好理解。
有了剧本穿书式, 穿越者还更乐意呢。
但是,穿越成一只注定要被正义和谐掉的恶鬼, 搁谁也招架不住呀。
更别说这姑娘看起来还挺敏感, 江停云是真怕自己一句话没说好,再把人刺激出个好歹来。
可是, 见江亭停云沉默犹疑,庄姑娘心头一沉,冷声道:“怎么, 你也觉得我进过青楼,就不配再青白做人了吗?”
明显是误会了。
“当然不是!”江停云立刻反驳, “如果你能自己选择,肯定不会选这条路, 这又怎么能怪你?”
“那你……”庄姑娘的神色惊疑不定,想要相信他, 却又不敢相信他。
无奈之下, 江停云只好说了实话, “你可知道, 你很有可能是穿越成了聊斋里的剧情人物?”
庄姑娘蹙眉思索良久,摇了摇头,“前世对我来说,已经过去太久了。那些学过的东西,看过的书籍,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她又问江停云,“你穿越过来多久了?”
江停云道:“整整十四年。”
如果不是今日特意提起,连他自己都忽略了:原来,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
“这么久?”庄姑娘十分诧异,“前世看过的杂书你都记得这么清楚,我还以为你刚穿越不久呢。”
对此,江停云只能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之所以对前世的记忆那么深刻,是因为穿越自带了过目不忘的金手指。
对于一个穿越之后混得极惨的同胞,说自己有金手指,就算他没有炫耀之心,又和当面炫耀有什么区别?
但庄姑娘也不傻,略一思索就知道其中必有缘故。
她看了江停云一眼,也没有过多追问别人的私事,只是问到:“我究竟是穿成了哪一个剧情人物?”
她心里想:多半是个侥幸留名的炮灰吧。
却不想,下一刻就听江停云说:“画皮鬼。”
一瞬间,关于画皮的零散记忆猛然闯入脑中,庄姑娘紧紧皱着眉头,露出了思索之色,“画皮不是个狐妖吗,怎么又成鬼了?”
她记得,这个故事不但拍成了电影,还拍成了电视剧。
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演那狐妖的女演员,都是媚骨天成,又纯又欲。
江停云道:“原著里,那就是个鬼物。”
庄姑娘了然,“明白了,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若是真的就好了,我也不必受这无妄之灾。”
穿越后这十几年所受的苦难,她怕是一辈子都难以释怀。
庄姑娘深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说,我如果用了这个法术,很可能就会因它而死,此后执念不散,变成画皮鬼?”
江停云点了点头,尽量不让自己露出怜悯之色。
“呵!”庄姑娘自嘲地苦笑,“我就说,上天怎么可能会眷顾我?侥幸得到这个可以摆脱过去的希望,到最后,也不过是将我带入另一重绝望罢了。”
她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原本支撑她的一身筋骨瞬间就软了下来,那双如火焰般的眼睛,此时也变成了一片灰败。
人活一世,谁不希望光明灿烂,阴霾避走。
只是她一朝被世道推入泥沼,自此枯骨堆山,死水积海,纵然春光普照,又怎能在这样的山这样的水中,开出招摇美丽的花朵?
江停云心下不忍,暗暗叹了一声说:“你先等一下,或许,我有办法。”
说完,他不等庄姑娘反应,就取出了蓝皮书,心念微动,随手翻开了一页。
一瞬间,庄姑娘目光灼灼,恍若荒山附色,静水奔腾,整个世界都由黑白的相册往彩色的动画延展。
——这个老乡明显是带着金手指的,说不定他真有办法呢。
想到这里,她又不免感叹: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同样都是穿越,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
她心头有一瞬间的不平衡,却又被自己的理智压了下去。
大家都是成年人,应该早就明白,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而且她也看得出来,江停云已经小心翼翼地,尽量照顾她的自尊心了。
这样纯粹的善意,她已经许多年没有感受过了,又岂忍辜负?
如今江停云更是愿意用自己的金手指帮她,她自该心怀感激,一辈子都记得这个人情。
过了大概五分钟,江停云合上了书,问了庄姑娘一句话。
“你怕疼吗?”
“我不怕。”庄姑娘灰败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我已经疼得太久,早就不觉得疼是痛苦了。”
江停云道:“我这里有一个完全无副作用的法子,可以让你改头换面,只是过程会很疼。
因为这个法子,需要向后世的整容手术一样,挫骨削皮,还不能用麻药。
不过你放心,有我法力的加持,你绝对不会死,但越是清醒,痛苦也就越是深刻。”
庄姑娘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没有半点忐忑,唇角却有微微病态的笑容。
“那可真是……太好了!”
“蜕变总是痛苦的,也只有痛苦,才能让我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已经蜕变了。”
“那好。”江停云道,“我会给你画一道符,等你把所有的证据都交代完了之后,把那道符撕碎。
符纸会化作一个死去的你,残余的法力则会将你传送到我的身边。”
庄姑娘没再道谢,而是对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