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铭脚步没动, 但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挣扎,就差在脑门上刻上“我想逃”这几个字了。
楠楠妈妈无比兴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并没有注意到苏怀铭的异样,接着说道:“我看到这张海报时,感觉你像是初入尘世的小鹿, 眼神干净透彻,没有染上丝毫的污尘,而这张海报将这个特制定格住了,这身华贵的衣服衬得你更加灵动……我发现你非常适合艳丽的色彩, 以及繁复的花纹,对比越冲突, 越能突出你的气质!”
楠楠妈妈突然开始文艺腔,每个字都让苏怀铭羞耻到窒息:“我看到这张海报时, 脑海里蹦发出了很多想法,也是那个时候粉上你的。”
苏怀铭:“……”
感谢你的赞美和欣赏, 但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啊!!
楠楠妈妈说了这么多,他出于礼貌也要回应一下。
苏怀铭干巴巴地笑了声, 硬着头皮说道:“其实是摄影师的功劳, 我本人跟这张海报不一样。”
楠楠妈妈突然急了,眼睛瞪得圆圆的,笃定地说道:“不是的, 再有天赋的创作者,也需要灵感启发, 也需要培育的沃土, 你可千万不要小看自己, 换了一个人, 可拍不出这种感觉!”
楠楠妈妈越说越激动,身体控制不住的前倾,苏怀铭被她的气势吓到,倒退了几步,连连道歉:“是是是,我现在知道了。”
楠楠妈妈这才放过了苏怀铭。
她站在那张海报前,眼底跳跃着光点,双手放在胸口,语气充满了神往,“我能够理解摄影师的感觉,能遇到灵感缪斯,并创作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是一件能兴奋到睡不着的事情!”
苏怀铭听到这,突然感觉他和楠楠妈妈之间隔了一道鸿沟。
楠楠妈妈是在夸他,但他不重要,或者说他变成了一种形象和符号,换成其他人也行。
但受折磨的确实是他啊!
听人当着面吹离谱的彩虹屁,简直就是十大酷刑!
而且楠楠妈妈越来越狂热,用词相当夸张,是让苏怀铭头皮发麻,想要找个地缝钻下去的程度。
楠楠妈妈眼神发亮,神采奕奕;苏怀铭却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色彩,目光呆滞,整个人都蔫掉了,变得黏糊糊、软趴趴的。
他只想逃出这间屋子,却被楠楠妈妈拉着胳膊,被迫一张一张地欣赏他曾拍过的海报,以及综艺中的精彩片段。
真是如芒在背,如履针毡,如梗在喉!
苏怀铭怕自己命丧在这间屋子里,实在忍不下去了,刚想跟楠楠妈妈打声招呼,强行离开,视线突然落在了贴在角落里的一张海报。
他走近了,才发现这张海报竟然是手绘的,上面的他恣意张扬,顶着湛蓝色的头发,水晶耳钻闪闪发光,眉眼都是青春和自由,正坏笑着看着镜头。
怀里抱着吉他,穿着一身很酷的黑夹克,站在舞台上,一条腿曲着,一条腿随意伸直,只是看着画面都能够感觉到音乐的劲爆和热烈。
苏怀铭微微蹙起了眉头。
画上的人跟真实的他别无二致,第一眼看到时,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曾经拍过这样一张海报,可细想时却发现没有。
苏怀铭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问楠楠妈妈:“这是……”
楠楠妈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点腼腆的说道:“这是我画的。”
苏怀铭惊讶地张开嘴,发出了无声的哇。
刚刚听楠楠妈妈夸他的海报,还分析摄影师的心理,他便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现在想来,楠楠妈妈之所以那么激动,是将自己摆在了同样的位置,控制不住共情了。
“你画得真的很棒。”苏怀铭十分真诚的说道:“我刚还以为那是我曾经拍过的海报。”
楠楠妈妈笑着说道:“我是一名插画师,之前灵感枯竭,画什么感觉都不对,机缘巧合下,我看到了你的海报,瞬间有了创作欲望,这张海报就是当时画的,我还画了好多好多。”
楠妈妈嘴角勾起,表情中流露出向往。
那段时间,她灵感丰沛,身体里充满了活力,几乎是昼夜不停地画,从没感觉到劳累,也正是因为这种状态,她才能按时完成了画册,还画了不少苏怀铭。
想到这,楠楠妈妈有点可惜,忍不住说道:“怀铭,你不想尝试其他风格吗?虽然没有接触过,但这种摇滚风很适合你,我还画过其他不同的风格,都非常惊艳,你就像是一张白纸,可以涂抹上任何颜色,创造出很多可能性。”
楠楠的妈妈十分感慨的说道:“人生只有一次,绝对不能浪费时间,要勇于尝试任何风格,这样才不会留下遗憾。”
楠楠妈妈说这话时,整个人像是发着光。
她有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天真,并不是不谙世事,而是不受年龄拘束,永远保持着积极乐观的心态。
像个小孩子那样,不被世俗污染,也不被拘束在条条框框中,更没有在一次次失败中心灰意冷,面对荆棘,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张开手臂,热情地去拥抱,哪怕受过伤,也不会怯懦,永远有下一次尝试。
苏怀铭很喜欢这种性格,也庆幸楠楠妈妈能够一直保持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下了内心中翻涌的羞耻,继续留在这间屋子里,配合地听楠楠妈妈吹他的彩虹屁。
傅景梵抱着手臂,斜靠着门框,目光一直落在苏怀铭身上,没有错过他的每一个神情。
他没踏进这间屋子,也没有出声,努力缩小存在感,不想再刺激到苏怀铭,却没办法从苏怀铭身边离开,这间屋子对他来说,也有种难以形容的吸引力。
楠楠妈妈说个不停,口干舌燥,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苏怀铭抓住机会,以“倒杯水”为缘由,逃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