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棚前已经聚集了大量流民, 正在排队取粥,一旁有人拿着纸笔登记愿意上坝的劳工,还有官兵吆喝着:“只要愿意上坝, 每人每天二百文钱, 一家老小都能在安置地落脚糊口,不用外出逃难, 不会饿死!等洪水退了,但凡出了力的, 都能得朝廷嘉奖, 有额外赏钱!”
只是那书记官面前的队伍寥寥,几乎没人肯去登记。
有难民一身褴褛, 后退几步将自己藏在人堆里,小声嘟囔:“之前不也说的什么每日二百文, 但凡去了的,大半个月饷银一分没给, 上回洪峰还卷走十三个,连抚恤金都没有!现在谁还肯去白白送命?”
招募的官兵听见这句,正想着教训几句, 但眼角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萧沐与殷离二人, 才想到这俩人的凶残早就传来了,一时没忍住打了个颤, 这才变了个脸色,好声好气地对难民解释道:“河道官欠的饷银和抚恤金都会补上,这回新上任了一位河道巡抚,绝不会拖欠饷银, 保证一日一结!”
难民们还是不信, 窃窃私语着:“巡抚有什么用?太子殿下都来过, 结果还不是跑了?”
“上头那些官老爷成日里养尊处优,哪见过黄龙什么样?那个什么巡抚,我看他见识一次黄龙,肯定也得跑!”
“就是!”
“说什么补上饷银,银子呢?在哪?不见银子,还想招人?白给官老爷卖命?做梦吧!”
他们已经自己讨论的声音压得足够低,却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不轻不重地传来,虽然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在这一片喧哗中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你这话说得不对。”
众人一愣,寻着声音看过来,便见到两个人影。
其中一名身着烟青色浮光锦直裰的清俊公子,腰间系着蟠虺纹玉带,一旁站着的似乎是一名女子,身量与那男子一般高,身着绛红色妆花缎女款劲装,肩上披着一件轻纱外袍,马尾高束,一身飒爽。
二人容貌气质具是不凡,那女子的容貌更是令人惊叹,一群流民立即看直了眼,同时发现自己的议论被听了去,诚惶诚恐地垂下头。
萧沐看着众人,继续道:“修筑堤坝,抢险堵口,怎么能说是为官老爷卖命?你守护的难道不是你自己的家乡吗?”
他说时扫过在场的难民,“若是大坝被毁,你们祖祖辈辈留下来的田产,宅地岂非毁于一旦?”
殷离听见这句,不由挑了一下眉,这呆子怕是从未见过苦难,便也不知道这些百姓流离失所,哪里还有余力守护祖业?
于是他冲萧沐摇摇头,又使眼色示意萧沐看向灾民。
萧沐这时才注意到,这些人因为连日逃难,个个面黄肌瘦,狼狈不堪。
他面露恍然,好像知道公主为什么制止他说下去了。
对于凡间的百姓来说,温饱才是第一要务。
难民闻言沉默了片刻,须臾,有人不忿道:“就算带着一家老小逃难,也比死在坝上,留下家中孤儿寡母孤苦无依的强!”
“就是!人都死了还说什么田产宅地,都是屁话!”
这话让萧沐无法反驳,确实上坝就有一定风险,他又不能保证不死人,对他来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困难是一剑解决不了的。
他嗫嚅了一下,沉沉道:“抱歉,我太想当然了。”
见萧沐的眉心揪起来,一幅困惑又迷茫的模样,殷离不由扬了一下唇,对众人正色道:“此次牺牲在抗洪前线的壮士,都给粮给地给钱,一日三餐管饱,二百文钱每日现结绝不拖欠。若是家中独子,父母由朝廷奉养,绝无后顾之忧。”
其实殷离早已用巡抚的名义从周围府县调来了官兵去了坝上,只是一来人手不足,二来,他需要给这些流民一个在灾难面前能糊口的途径,不至于四处流浪。
一旦人们因为灾荒而逃难,往后人口就很难再回流了。
一名女子手中还抱着个孩童,闻言,怯怯地问:“每日二百文,现结?是真的?”
殷离看着她,郑重点点头。
女子又问:“那我......我能去吗?”
“当然,只要肯出一把力,不论是在前方抗洪,还是在后方帮助后勤,甚至每日在粥棚帮工,都算工钱。”
女子眼中一亮,连忙到书记官面前道:“那我......我去。”
人群骚动起来,许多人眼见那名女子报了名,都蠢蠢欲动,却还是没人出头,始终面露犹疑。
此时一名壮丁道:“空口无凭!你们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要信你们的?”
立即有侍卫指着难民怒斥:“大胆!这位是今次的河道巡抚萧世子,还有五公主殿下!”
众人一愣,这才露出一点怯色来。
走了个太子,又来了个公主,还有个什么世子爷?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当朝太子都吓跑了,公主有什么用?”
殷离虽是听见了,却面不改色,“你们要的饷银马上就来。”
萧沐闻言,扯了扯殷离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此次来得急,我没带那么多银钱。”他说时,还在脑子里用他那不太灵光的算术飞速算了一下。
旋即面露难色。
一人一天二百文,一百人就是二十贯,一万人就是二千贯,半个月光累计欠下的饷银就得三万两银子。
不是拿不出,实在是没想到,当个巡抚还得替河道官补窟窿。
殷离猝不及防听见这句,还愣了一下,直直看着萧沐半晌,从对方苦恼的神色里看出来,这呆子竟然真的在思考用王府的钱付饷银!
殷离没忍住噗嗤一声,强压下笑意,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故作感慨地道:“是啊,这可怎么办,拿不出钱,就没有劳工抢修堤坝,届时洪峰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