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我们找了数日的母兽,就栖息在此处?”
周遭一片寂然,奚琴思量片刻,“嗯”了一声。
黑衣人道:“尊主留步,此妖有些异样,容属下先行探路。”
奚琴点点头,黑衣人重新化作一片雾,融入了夜色之中。
天边一轮荒寒的月,照着林中鬼影,黑衣人往前刚探了须臾,忽然间,奚琴觉得不对劲,他环目一看,林中依旧阒寂,他道:“泯,回来。”
远处黑雾一般的影子顿了顿,散去了,下一刻,再度凝聚在奚琴身边:“尊主,怎么了?”
奚琴眉峰微蹙:“你可觉察到什么?”
泯是魔,感知能力极强,几乎在所有修士在上,他听了奚琴这一问,细细凝神片刻,“不曾。”又疑惑地问,“尊主觉察到什么了?”
那只是适才那一瞬间的感觉,或者说,直觉。
危险谈不上,只觉得异样,仿佛在雪夜里乍见春林,风忽然拂过心间,眼下这种感觉已消失殆尽了。
奚琴行事惯来小心为上,他想了想,说道:“我们暂避一会儿。”
随着两道身影消失,樟木林重新归于寂静,不知过了多久,林间又响起很轻的脚步声,阿织抬目望向眼前荒山,心道:就是这里了。
樟木林不大,掠过林间,前头是一片空地,整个焦眉山呈“从”字形,就像人的两道眉毛,当中一条窄长的泥径通往山的深处。
阿织没有佩剑,身上也没灵宝,不能御空而行,适才是以灵力将身法提到极致,赶路过来的,眼下撤去灵力,缓步前行,忽然发现泥径上有不少血迹。
这么冷的天,血迹尚未干涸,阿织蹲下身,探指取了一点闻了闻,这是兽血?还是两种不同的兽血?
看山壁上交织的抓痕,泥径上混乱的爪印,也就是说,差不多半日之前,有兽类在这里发生过打斗?
会是她要找的那只食婴兽吗?
阿织心中疑惑,沿着泥径继续往前走。泥径尽头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洞内空旷幽静,隐约传来“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单听这声响,足可以判断这山洞非常大,大到似乎整个焦眉山都是中空的。
山洞内伸手不见五指,走过最初一段狭路,眼前是一个岔口,阿织刚想选滴水声更响的那一条岔路走,没由来地,她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预感,就像有什么很可怕的事物藏在这山里头。
阿织不禁退后两步。
她双手紧握,死死盯着前方,前世今生加在一起,这是多少年,她不曾有这样的感觉了。
阿织想,如果自己还是从前的自己,那么她大可以无所畏惧地往前一探,再厉害的妖兽又怎么样呢?而今的她,功力尚不足从前三成,加上不能拔剑,手中连个凡铁也没有,行事必须小心为上。
阿织不是个莽撞的人,思及此,她很快退出山洞,身形在原地一掠,消失在夜空中。
又过得片刻,阿织消失的地方重新出现两个人,泯看了看山洞,看了看阿织离开的方向,疑惑道:“尊主,方才那个人……”
他们担心打草惊蛇,适才一直避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眼睁睁看着一个身姿纤瘦的姑娘独自进了山洞,忽然半途折返,匆匆离开。
奚琴也盯着阿织离开的方向。
那种异样的感觉早消失了,之后也没有再发生,或许这异样,只是变故频发后风声鹤唳的错觉,并不是因谁而起。
奚琴道:“不必在意。”
泯点点头,看了眼山洞,化作雾,当即就要进洞探查。
奚琴忽然抬手将他一拦:“不要去,这里很危险。”
很危险?泯想,自己是魔,怎么没感觉到危险?这里不就是那个食婴兽的老巢么?
奚琴却不容他质疑。
他与泯并立在山洞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幽深的洞口,蓦地退后两步,斩钉截铁道:“走!”
阿织一刻不停地回到徽山,直到破开禁制,进入徽山结界之中,她才松了口气。
她虽然在比试中赢了汪州,老太君没回来,水鸣涧封禁未解,她眼下仍住在长留坞。
溪水在夜色中潺潺流淌,阿织回到竹屋,还没来得及掩门,忽然觉得不对劲——四周太静了,连虫鸣声都没有,空气中,隐隐传出一阵又一阵的血腥气息。
阿织没点灯,不动声色地握紧桌上残损不堪的木剑,下一刻,只听一声兽吼,一道藏匿在屋中的黑影猛地朝她扑袭过来。
阿织侧身一避,掠出竹屋,手中木剑高举,挡住追袭过来的兽爪。
那兽爪极为锋利,木剑顷刻粉碎。
阿织于是弃了剑柄,闭目浮空念诀。
她还处在焦眉山的余悸之中,所念的诀咒并不是徽山教的,而是她前生所学,不算厉害,对付寻常妖兽,够了。
片刻间,周遭疾风骤起,风势如烈刀,连姜瑕布下的长留坞结界都有崩碎之势。
这时,耳畔传来两声疾呼: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初初,快住手,她是恩公的小徒弟——”
阿织一听这声音,睁开眼,圆月已经完全从层云后探出头了,洒下一片清辉,待阿织看清袭击她的猛兽,不由地一愣。
眼前猛兽似猿非猿,似猴非猴,白头青身。
阿织诧异道:“无支祁(注)?”
无支祁是一种极为强劲的妖兽,擅水,擅变幻,力大无穷,十分少见,徽山玄门之地,山脚下怎么会有无支祁?
再一看适才阻拦他们打斗的两个,都是五六岁的小姑娘模样,一个红眼睛,头上一对绒绒的耳朵,另一个的手脚还是藤蔓状,居然是没化形完毕的白兔精和紫藤精。
阿织想起来了。
姜瑕外出降妖,偶尔会来回一些手无缚鸡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