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愧意,看着昔日师兄妹因此分道扬镳,她迎着阿织走了几步,期期艾艾地“哎”了一声,想说“如果你们的不合是因为我,那我跟你们赔不是”,但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场事端里,或许根本无足轻重。
奚泊渊也觉得愧疚,一开始提出相借玉珏的毕竟是他,与之同时,他又觉得庆幸,这种“流水溯洄归来,落花已乘风远走”的窘境太难堪了,还好他们奚家的男儿从不曾面对这些,说出去指不定要被人笑掉大牙。
奚琴从阿织方才那番话中回过神,目光落在她左眼下那颗痣上,在他的眼中,那颗痣的深处,隐隐有繁复的茎叶纠缠。
奚泊渊正准备拽走同行两人,就见奚琴迤迤然上前,在阿织跟前拿折扇一拦,唇角噙起一笑:“仙子要去仙盟?徽山距伴月海千里之遥,就算御器而行,少说也要十来日,刚好在下有一辆追风辇,不如由在下相送?”
奚泊渊:“……”
苏晴窗:“……”
奚琴看着阿织,继续道:“仙子可能不认识在下,在下姓奚,单名一个琴字,几日前与仙子在焦眉山中有一面之缘,仙子想起来了吗?”
不等阿织回答,他扇子一收,自己往回找补,“仙子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正如有的人曾经相熟,过了今日各自陌路,有的人从前不认识,今后说不定缘分匪浅呢。到了仙盟,仙子若遇上麻烦,不必寻旁人,来驻仙台寻在下即可。”
他长着一双桃花眼,浅笑起来,长睫微微下压,眸子里的似水柔情直要溢出来。
“对了,在下还有一个名,叫寒尽,取‘寒尽春生’之意,这名除了奚家亲眷,少有人知道,仙子到了伴月海,若是觉得报在下的大名不方便,也可以跟驻仙台提‘寒尽’二字,仙子可记住了?”
奚泊渊觉得简直没眼看,小声问泯:“你主子今早打坐把筋搭错了?”
同觉得没眼看所以藏身在一片虚无中的泯:“……”
阿织:“让开。”
奚琴眸中浅笑不褪,片刻,微微颔首,往一旁让了一步。
等阿织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奚泊渊大步上前,一把拽过奚琴,一手往他额稍探去——纵使这样根本探不出仙人病痛。
奚泊渊语无伦次:“不是吧?你……那个,她……”
要说姜遇好看,确实是好看的,尤其她自带一种非常独特的气质,只有青山徐徐滋养,名仙言传身教,风霜淬骨磨炼,才能养成,奚泊渊都不知道她这气质哪里来的——他觉得单凭徽山出不了这样的人。
可仙盟中独特的美人数不胜数,景宁奚家的公子都见过世面,奚琴的亲师父更是鼎鼎有名的灵音仙子,区区姜氏女,真不至于令琴公子青眼相看。
奚琴拿扇子撩开奚泊渊的手,轻飘飘道:“你懂什么?”
他的目光还注视着阿织离开的方向,问:“泯,你那还有‘暗尘坱’吗?”
泯是沧溟道的魔,暗尘坱,是沧溟道一种肉眼瞧不见的尘土,无色无味,无害无毒,十分罕见,只要放一点在人身上,百日不会消散,是追踪行迹的极佳之物。
“……有。”
“借我一用。”
她适才说她是两日后启程去伴月海吧?
两日后,正月十四,诸事皆宜,百无禁忌,是个好日子。
阿织启程的日子定在正月十四。
正月十三,立春了。
去水鸣涧不远,徽山后山的山腰上,多了一个坟冢。
这坟冢就垒在姜瑕坟冢旁边,背后是青山,坟前是清泉流水,是个静谧的好地方。
坟冢里没有葬人,只埋着一块碎了的玉珏与一柄木剑,这些都是姜遇的遗物。
阿织在指尖聚起灵诀,为坟冢四周划出禁制,她看着眼前相依偎的坟冢,片刻,开了口:“那日,是你们吗?”
焦眉山洞生死攸关,若不是玉珏自行催动,帮她承接了一半灵袭,她根本无法穿过溯荒之威,斩杀食婴兽。
玉珏是灵物,可灵物也是物,若无人的意念驱使,它怎么会被催动呢?
阿织不知道在那一刻,帮助她的人究竟是姜瑕还是期期,又或是他们共同的残念。
但她不会知道答案了。
坟草青青,于风中轻晃,无人应她。
阿织道:“多谢。”
“我要走了,今后若是有机会,就回来探望你们。”
“姜遇……我不知道你我有何渊源,连经历都如此相似,但我会找到因果。长路漫漫,日后还会借用姜遇这个名字,期期二字,就留给你了。”
“希望在轮回之后,你们都可以与自己真正牵挂之人重逢。”
阿织在坟冢前又待了片刻,直到望见金乌西移,她才动身往山下走去,明日就要启程,她还要去孟春殿拜别老太君与几位长老。
刚走没两步,却见前方山道尽头等着两人。
是姜宁宁与初初。
他们似乎早就来了,只是看见她在与姜瑕道别,没有靠近。
等走近了,宁宁看到姜瑕墓边多出来的一个坟冢,但她没有多问,谁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那个坟冢或许是姜遇想留下些什么,陪伴着自己师父,又或许是她生死一场,想要跟过去好好道别,宁宁从无名坟冢收回目光,指了指初初,“他一早就嚷嚷着说要来找你,把他带过来,我就去孟春殿啦,老太君好像开了灵器库,要给你再挑一把玉尺呢。”
阿织点点头:“嗯。”
宁宁冲她摆摆手,转身走了没几步,忽然回过头,有些赧然地道:“姜遇,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孟春试炼那日,食婴兽出现,明明那么危险,你最后为何落下石阵,让我们先走?是觉得我和木晗师姐是拖累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阿织道:“不是。”
她没觉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