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几分冷冽,淡淡说了一声“知道了”,剩下半句“你可以走了”,昭然写在脸上。
宁越之并未遵照他的想法快速离去,继续强留在房中。
林策略微不满:“还有何事。”
“关于淮王殿下。”宁越之一改阴恻笑容,神色霎时变得郑重,“将军打算如何拒绝淮王?”
“把徐如就是将军一事如实告知于他?”
“不然呢?”周则意竟然对徐如起了心思,简直荒谬。
“你为何没将真相告知于他?”
“将军确定要将真相告知?可有想过后果?”宁越之严肃道,“以卑职对淮王的了解,殿下即便知晓真相……”
他顿了顿,同绮艳双眸对视:“他不会轻言放弃。”
淮王对徐如并非乍见之欢,他动了真心,便一定要求个结果。
林策冷笑:“那又如何?”
周则意还敢学那些膏梁纨袴,对他强取豪夺不成?
“淮王殿下心仪将军麾下一个校尉,此事被公卿和世家们知晓,大家只是一笑了之。”
王公贵族中南风盛行,徐如那般长相,无论谁起了觊觎之心,众人都不以为奇,甚至笑说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倘若被旁人知晓,淮王心慕之人是将军……此事传扬出去,无论对将军还是淮王,都非好事。”
林策是南昭最年轻的一品镇国将军,深得宣武帝厚爱。因其庶民出身,世家豪族统领的镇南军对他早有微词。
淮王被褫夺爵位刚刚才重绶,在外廷毫无根基。
二人都是处于风口浪尖之人,在这皇位争夺的腥风血雨中,若传出点风花雪月,不知会引来些什么飞短流长。
“殿下登基之后,必然册立皇后,纳封嫔妃。”宁越之继续晓之以理,“若再出点什么状况,起居注该如何书写?史册又该如何记载?”
一国之君纳了一个男宠,前朝并非没有先例。
但周则意看中的并非一个校尉,而是手握三十万兵马,功高难书的国之柱石。即便二人根本不可能成,仅一句话,就能在国内掀起轩然大波。
昏君佞臣一类的骂名,随之滚滚而来。
周则意身为罪臣之子,百姓对其多有成见。再被有心之人故意拿这事做文章,他的声望更会一落千丈。
如此一来,无论之于他本人风评,亦或社稷稳定,都非益事。
南昭民风开放,婚配嫁娶不拘泥于男女是没错。
周则意可以喜欢军中校尉,或者别的什么世家公子,但不宜被人知晓,他的龙阳之好,好的竟是林策这个镇国将军。
他不可能去朔方当将军夫人,林大将军也不可能留在京城,做个后宫嫔妃。
林策眉头轻微皱了皱,似在权衡宁越之这番说辞。
一直沉默不语的追星忽然道:“将军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他轻咳一声:“……一言难尽。”
毕竟是个青面獠牙,长相丑陋,连邪祟都能吓走的夜叉战鬼。
追星不关心周则意在民间的声望如何。无论昏君明君,和他无关。
但无论百姓不明真相,嘲笑周则意口味清奇,或者百姓因此知晓将军的真实面貌——他都不希望听到半句淮王和将军的风言风语。
他看向宁越之,二人目光再次相撞,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私心。
既然连追星都和宁越之意见一致,林策从善如流,问宁越之:“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将军什么都不用做。”宁越之微埋着头,遮挡住嘴角难以抑制的上翘,“只需如往常那样,别让有心之人知晓,利用殿下心仪将军这事做文章即可。”
继续隐瞒徐如的身份,把周则意晾在一边,周则意必会做出惹怒林策的举动。
宁越之同追星一样,万分不愿他的林大将军对淮王另眼相待。
林策下颌微点:“就按你说的做。”
宁越之目的达成,心满意足告退,离开了将军卧房。
追星目光冷厉,一直盯着他的后背,随时准备出手。
直到对方气息消失,他才散去一身杀意,将目光转回林策身上。
林策嘴角微扬:“你这么讨厌他,为何同意他的意见?”
追星将自己的私欲隐藏:“他说的对。淮王和将军闹出点什么桃色风月,影响将军名望。”
林策轻哼一声,笑而不语。
“将军……”追星又道:“你在外人面前,还是尽量把面具带上。”
林策打趣他:“你什么时候变得比逐月还爱多管闲事?”
追星佯装正经,似乎并无任何杂念:“将军的事,并非闲事。”
林策淡淡一笑,不再多言,随后俯躺上了床榻,任由追星继续给他推拿,不知不觉间渐渐沉睡。
璀璨的琉璃灯火将并未陷入软枕的半张绝世容颜映照得分毫毕现,连带勾勒出令人目酣神醉的肩背和腰线。
眼前之人眼眸轻闭,呼吸缓慢沉稳,追星却觉得自己目光越来越灼烫,气息越来越紊乱。
他低声念着“季宇”,眸珠一动不动,贪婪看着魂梦牵萦的迷障,似要把一切牢牢映在眼中,镌刻心间。
劲长手指紧了又紧,手背青筋毕露,向下的轨迹几经徘徊,最终止于某处,未敢继续朝下游移。
月过中天,追星恋恋不舍起身,关灭灯火,悄无声息离去。
***
同一时间,皇宫永泰殿内,灿亮的九枝宫灯驱散夜幕,将房间照的如同白昼。
周则意端坐软椅,听着常侍的启禀。
他瞒着宁越之,另外派人打探徐如的情况,今日有了结果。
“那日殿下带着羽林卫,和镇北军共同行动,”小常侍双膝跪在他面前,竭力朝主子表明,自己是可用之才,“军汉们混在一起熟得快,搭上了几分交情。”
“今日正好那几个镇北军校尉轮休,我们便请到了他们去酒楼吃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