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策在客房中叫孙有德陪自己下棋。
追星在一旁观摩。
逐月看了一会, 看不太懂,顿觉无聊。
追星以前明明也不懂棋艺,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有了兴趣, 每次将军和麾下将士下棋,他都在一旁安静看着。
将军下多久, 他就在旁边看多久。
她真好奇追星究竟懂不懂。
可若不懂,为何能看得这么专心致志。
三人都沉浸在棋局中, 逐月也知趣地不出声不打扰。
她无事可做,就撑着头看自家将军。
将军赏心悦目,比这上山的风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么看着看着, 看入了迷,一个时辰也很快过去。
一局棋还没下完,天色已渐暗。
孙有德起身:“将军,宴席不可迟到。”
林策哼笑:“你要输了, 就不下了。倒是会找借口。”
孙有德难得腼腆地笑了笑。
几人起身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襟,出门朝宴会场走去。
他们住在山顶,宴会场设在地势平缓的半山腰。
夕阳刚入西峰, 行宫各处便亮起琉璃盏。绚璨的灯光将纯白的宫殿染上一层暖黄, 如星辰点点, 遗落人间。
几人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沿着石道信步下山。
逐月一边走一边咂舌, 皇家真当有钱。如此大的排场, 也不知要耗费多少银钱。
行至会场附近,宾客渐多。
官员们携带家眷, 成群结队前往露天宴场。
年纪稍大的公卿们还好, 衣着打扮讲究一个风流儒雅, 布料华贵, 样式并不出格。
那些年轻的宦官子弟,无论男女,穿着打扮一个胜一个的艳丽,各种耀目的珠宝首饰堆砌在身上,似是不甘示弱的富贵花,在夜间同样也要争奇斗艳。
靠近路边风灯的时候,金银珠宝反射出来的炫目光辉,足能晃花人眼。
逐月好奇问道:“京城里的公子千金们,都这么打扮?”
她的这身行头,是孙有德挑选的,和他们差了八杆子远。
林策:“你问我?”
他一个常年待在营里的糙汉,能清楚世家纨绔时兴的打扮?
孙有德也有几分疑惑。他虽在朔方待了快四年,此前二十多年,京城里达官贵人的喜好没怎么变过。
单看朝中那些公卿,穿着没有这么珠光宝气。
谢相也是矜贵清雅的打扮,不似这些世家公子这样张扬。
他迟疑道:“可能,穿着明亮一些,在夜里才看得清?”
几人又走了几步,会场外围,已有许多宾客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热切寒暄。
林策所走的这条石道边,围着一堆仕女,尤为引人注目。
——因为声音大。
当中一位仕女,体态丰腴,穿着极低的抹胸,露出特意挤满的沟壑。
衣裙也是半透的薄纱,半遮半掩,在微寒的山涧夜风中,看着就令人觉得冷。
偏偏她还滔滔不绝说的火热:“男人啊,就喜欢我缪锦这样的打扮。”
“我缪锦只要秋波一送,男人就得腿软。”
她毫不遮掩,侃侃而谈,显摆着自己的“发家史”,如何从一个芝麻官家的通房丫鬟,勾搭上夫君的上官,通过爬床一步一步“升迁”,终于成了高官的妾室,可以和高门贵女平起平坐,出席太后举办的盛宴。
缪锦挺着□□,神气活现朝周围的贵女传授房中之术。
贵女们脸皮薄,一个个听得面红耳赤,微埋着头却又不忍离去。
这时傍边有个贵女笑问:“姐姐今日又打算爬哪位公子的床呀?”
缪锦像是没听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得意洋洋道:“还能有谁,当然是身份最尊贵的那一位。”
“只要我缪锦一出手,没有勾不到的。”
太后举办这场宴会,是为淮王扬威。
这女子冲着淮王来的。
贵女暗嘲:“那我祝姐姐心想事成,明日就当王妃。”
缪锦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那是自然。”
她将目光转向一位打扮素雅,和这群人显得格格不入的少女身上,意有所指嘲道:“出身高贵有什么用,假清高抓不住男人的心。即便能当正室,还不是只有独守空房。”
她又说起如今这位夫君的正室,世家出身看着风光,也得受着她这个宠妾的气,被她踩在脚下。
天家盛宴,她夫君带她来,也没带那正室。正室此刻正在家里,对镜哀怨,凄凄惨惨冷冷清清。
那位被她明嘲暗讽的少女,容貌秀美,透着几分弱风扶柳的楚楚可怜,看上去性格似乎有些软弱。
缪锦说话声音大,她们的对话清清楚楚被夜风吹入路过行人的耳中。
林策自然不关心后宅女子之事,逐月却略微好奇,多看了几眼。
孙有德朝她解释:“那是姚林郡主。前朝皇室之后。”
百年前,中原一统,南昭北燕同属一国。
后来天子失道,家国分裂,前朝皇室的楚家被周家取代。
但楚家女子因貌美,被周家天子留了下来。
前朝公主,身份高贵,被周家用来当做给功臣们的赏赐。
民间更有传言,当年楚天子国破之时,藏起了几百年积蓄的奇珍异宝。找到宝物的关键,至今还在楚家后裔身上。
虽然百年过去,即便真有奇珍异宝也已化作尘土,但民间就爱这类传说逸闻,更为这些前朝遗族凭添几分神秘色彩。
姚林郡主从小生得貌美,太后赐予封号,抬高她身份,本打算等她及笄,入宫给宣武帝当个妃嫔。
宣武帝不纳,太后只能暂时将人留着,时机合适时赏给功臣。
姚林郡主从小寄人篱下,空有郡主的高贵身份,没有一点权力。
逐月了然:“所以那个叫缪锦的,因为自己出身低,所以含沙射影地贬低郡主。”
她看不起姚林,又嫉妒姚林。
逐月自己同样是庶民出身,不比缪锦高,但她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