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啧啧有声:“画像上的人, 美貌世所未见。陛下长得好看吧!安平长公主曾是南昭第一美人,咱们陛下同样龙章凤姿,仪表非凡, 可是和画中那人一比……”
他撇着嘴摇头:“比不上,比不上。”
“那画像上的人, 就跟传奇故事中的画妖似的,我只看了那么一眼, 至今记忆尤深,像是被妖怪勾去了魂。”
众人哄笑着这个被画中妖怪勾去魂的同僚,又瞬间恍然大悟。
“难怪陛下不纳后宫, 心里有着这么一个绝色佳人,哪还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
这些话被正巧路过的宁越之听到。他将这些敢胡乱议论天子的内侍叱责一通,没把这事放心上。
宣武帝偏宠林策, 满朝皆知, 也曾有过一些飞短流长。
只是谁也不信, 仪表不凡的盛世明君,会对形貌恐怖的南昭战鬼心存爱意。
流言在那张青面獠牙的麒麟鬼面之前不攻自破。
……可宁越之见到了面具后的真容。
那个内侍的话忽然如雷震般打在心头。
林大将军的的确确是画中的妖魅, 只需一眼, 就能摄去人的三魂七魄。
他此前也曾好奇过, 宣武帝和林大将军之间是否有别的什么。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 却再不敢想。
林策没宁越之胡思乱想得那么多。他脑中只浮现出周则意那张令人火大的脸。
“宫中忙着筹备太后葬礼。”他冷声道, “这几日你们事务繁忙, 凤竹一事,我会加派人手追查。”
“一有消息,即刻派人入宫通知。你早些回宫, 把周则意守紧, 他不能出任何差池。”
宁越之原本打算找个什么借口, 赖在将军房里不走。
可惜他一句无心的玩笑,惹怒了林大将军,也让自己被妒火烧的遍体鳞伤。
他遮掩住掌心捏出的血滴,朝林策行礼告退。此刻他无法将倾心之人拥入怀中,只能落寞走出将军府。
***
一夜秋雨湿梧桐。
雨后的湿气未散,钟誉又一大清早擅自闯入将军府。
好在这次有所顾忌,怕打扰到林策房里的徐如,进入主院之后便放缓脚步,没敢发出一点声响。
反倒让通风报信的侍卫开始反省,他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不够沉着冷静,扰了自家将军休息。
林策穿好衣袍走出房门,吩咐亲卫:“让那个鹤生把早点端入内院。”
随后才走向钟誉:“这么大清早来,有头绪了?”
钟誉站在院中,看着林策磨磨蹭蹭故意晾着他,心情极度不爽,又不敢找他麻烦——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话声音大了,吵到徐如。
他压住心中火气,冷嘲道:“哪那么容易。你在朔方天天遭遇刺客,你能知道这刺客谁派的?”
林策无话可说,只想再打他一拳。
“那你来做什么?”
“本将军想来就来,还要经过你同意?”
林策开始揉拳,将手指关节扯得咔擦脆响。
“我不是来找你切磋的。”钟誉高傲瞥了他一眼。他有正事找林策,之所以这么早来,昨夜梦到谁,想见谁,不敢宣之于口。
“我和书怀商议了一下,虽然羽林卫已撤,若无必要,还是待在家中为好。”他冷嗤,“我要是那个嫁祸他的人,羽林卫一撤,书怀出府,必然再弄点什么事,又栽赃他一次。”
谢信的嫌疑还未彻底洗清,那帮人还躲在暗处,极有可能另有后手。
正在这时,鹤生端着早点入了院。
钟誉好奇斜睨他一眼:“这人是谁?”
“将军府新来的内务总管。”
“你府上不是不让外人进?”
“淮王的手下,并非外人。”
林策不咸不淡介绍这个“内务总管”,拿了一块糕点扔进嘴里,又朝钟誉说起太后的葬礼。
钟誉听完点点头:“此时情况未明,确实不宜朝三公九卿说明真相。”
“淮王不算愚钝。”
他入京时日尚短,和淮王只在那日朝堂和晚宴上打过照面,没和他有过接触。
以他所见,他赞同谢信的评价“天资聪颖,性格冷漠,绝非善类”。
原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摄政公主之子,出身何其尊贵。
一朝突逢巨变,成了阶下之囚,一个人被关了十年。
这样的成长经历,心中没有满怀愤怨,已该谢天谢地。
钟誉不会异想天开,指望淮王成为心慈手软的仁君。
淮王只要不改宣武帝那套依法按律,开明少赋的治国之策,南昭还能继续中兴。
况且只要自己手握兵权,谢书怀做丞相,南昭不会差到哪儿去。
他边说,边拿起一块糕点,漫不经心一口咬下。
嚼了两口,忽然脸色一变:“这什么味道?!”
林策又拿过一块吃下:“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是……”钟誉刚说两个词,骤然惊觉自己声音大了,急忙压低音量,“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面皮又干又厚又硬,馅料薄,味道还淡。”他怒问林策,“味同爵蜡什么意思,你懂吗?”
钟鸣鼎食的世家公子,从小山珍海味,没吃过这么粗糙的食物。
林策讥讽:“没有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吃。”
“徐如平日也吃这些?”
“屁话。”他不正在吃?
钟誉无话可说。
他知晓朔方连年战乱,缺衣少食条件艰苦,这一刻亲自品味,才能真正感同身受。
他不禁暗骂一句谢书怀没用。当了几年丞相,都没能想到办法让徐如离开苦寒的朔北。
鹤生被林策指使做杂务,又干站在一旁听他二人无礼妄议淮王,心中原本不悦。
见到钟誉被呛,不禁喜上眉梢,暗中拍手称快。
林策视若未见,细嚼慢咽吃完早点,起身朝钟誉道:“跟我出府,办件事。”
又吩咐鹤生:“把院子和房间打扫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