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后,梅花便凋零。京中权贵们喜欢在这一日开宴,欣赏寒梅最后的盛放。
宋逐寻点头:“我一定到场。”
“不是。”宋逐烽勾嘴一笑,“皇兄让我问你,是否要他下帖,邀请栖霞县主。”
栖霞县主甚少参加青年权贵们的私宴。
以前没人请,现在请不到。
据将军府里的人说,送入府中的请柬,县主看都没看,直接叫人扔走。
后来将军府的门房见到请柬,统统拒收。
“县主身体不适”“县主又卧病在床”
可前日上元灯会,县主上街,精神十足,哪像重病之人。
宋逐烽玩味一笑:“皇兄说,问问你的意思。若想邀请县主,他就下帖了。”
宋逐寻怔了片刻,回道:“皇兄的宴会,自是想请谁就请谁。我和县主如今已无任何瓜葛,此事全由皇兄定夺。”
宋逐烽别有深意,笑着打量他片刻,扬着嘴风风火火走了。
多宝又撇嘴:“晋王就爱拿殿下寻开心。”
他们哪是怕五皇子和县主退婚后见面尴尬——那眼神,分明想看他俩尴尬。
11
程月璃在院子里练剑,看书,仿佛院外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
秋心和两个侍女一同进入院门,她手里拿着一张大红烫金请柬,另外两个侍女,手上抱着一大摞。
即便县主以养病为由拒绝了所有的邀请,世家子弟们的请柬依旧如雪花飞来。
大概是觉得,只要心诚,总能打动县主。
程月璃无语:“不是让你们直接拒收吗?”
收了还得拿去扔。
秋心:“人公子小姐们亲自跑来将军府门口递的。”
下人们怎敢推拒。
程月璃淡淡哼笑,吩咐她们待会扔的时候,扔到将军府后巷最显眼的位置。
“小姐,”秋心将自己手里那张递到她面前,“这个……”
“谁家的?做工还挺精致。”秋心单独拿出来,下帖的人必然不是寻常世家。
程月璃接过,漠不经心翻开扫了一眼。
当世的印刷技术已经成熟,批量的文书都以字模印制。
请柬这一类的书信,词句都是定式,少有人全文亲笔书写。
只有邀请的宾客身份特殊,为了表示与旁人的不同,才会手写。
大多也是由下人代写。
这份手写的请柬,字迹铁画银钩,神韵超逸,如字帖般工整漂亮。
程月璃依稀有些眼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待到扫到落款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宋逐昭。
原来是宫里派人送来的,难怪秋心不敢怠慢。这是哪位皇子的名讳,听起来十分耳熟。
想了半天,程月璃忽然一怔。
宋逐昭,东宫太子。
秋心看到“宋逐”二字,知是皇子。可今上十多位皇子,她知晓名讳的只有宋逐寻,以及家喻户晓的宋逐烽。
此时知晓了东宫名为逐昭,却并不高兴多了和侍女们的谈资,身子一抖,问:“小,小姐,你去吗?”
程月璃盯着请柬,默默思忖对方是何意。
她自小在中宫长大,和太子相识,然而太子入主东宫之后,二人再无任何往来。
太子也和别的王孙公子一样,不喜凶悍蛮横的栖霞县主。偶尔在中宫相遇,顶多看她一眼,从不交谈。
这回居然破天荒地邀请她去京郊梅园参加私宴。
片刻后,程月璃微微扬了扬嘴。
东宫亲笔书写的请帖,怎敢不去。
储君相邀,别说她没病,纵使真的卧病在床,也必须爬起来,去往梅园赴宴。
“这张帖子留着,拿去垫桌角。”她吩咐秋心,“别传出去了,让东宫听见罪名不小。”
说罢便去做其他,再不多言。
***
三日后,程月璃乘坐的马车出了京城,驶往京郊梅园。
梅园是太子名下的别业,庄内山水楼台相映,庄后梅林占地极广,大有“直到南山不属人”之势。
储君邀请的宾客,都是一等勋爵家的子弟。入庄可以携带玩伴,侍女护卫之流只能在偏院等候。
程月璃在庄外下了马车,被庄内的侍女迎进。
宴会设在庄内花园里,她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宾客,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寒暄谈笑。
见到栖霞县主,不少宾客起身,同她见礼攀谈。
也有一些细碎杂音随风飘入耳中。
“栖霞县主排面大,寻常人请不到,只有太子相邀才会赏脸光顾。”
程月璃只作未闻,微扬着嘴和前来搭话的人交谈。
她举止大方,谈吐优雅,众人气氛一片和乐,完全看不出她平日拒绝了这些人的邀请。
似乎她的确因为养病无法出行,并非故意推拒。
因是私宴,并未像宫宴那样按爵位官阶排座次。相熟的宾客们挨在一起,十分随意。
程月璃没有闺阁密友,也不打算和哪位世家公子混得太熟,寒暄完毕后,径直走到角落处的案几坐下。
选坐角落的,都是平时不爱交流的孤僻之人。大家自顾自赏花看景,喝酒吃食,落的清静。
虽无人再上前找她攀谈,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和悄声议论从未断过。
她今日穿着一身红底淡色鸾纹劲装,窄袖,长裤,云靴,衬出身形高挑瘦削,干练利落。
整个人犹如冬日绽放的红梅,淡香疏影,艳色夺目。
却和整个宴会场格格不入。
武服劲装,乃江湖侠女间流行的装束,和门阀世家隔着深渊沟壑。
大衍女子讲究贤良淑德,世家女们都穿端庄长裙。
遇到隆重场合,盛装华服长裙曳地,从未见有女子穿着劲装赴宴的。
上元夜宴那晚,程月璃表演剑舞便罢了,今日赴宴也这么穿,显得不伦不类。
程月璃丝毫不觉有问题,大大方方任由别人议论。
自落水苏醒后,她再没穿过长裙。
起初在自家院里,因为练剑之故,身着劲装。
时间久了,反倒不习惯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