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穿过中庭, 走到谢咎书房的窗前。
宽大的窗棂大敞,能见到里面的书桌,书架, 屏风等摆设。
林策早已记不清谢咎的书房里什么样, 但他知道, 这也一定按照当年的摆放,连屏风上的图案,谢咎都一定专门找人做得一模一样。
“我以前就坐在窗边, ”谢咎嘴角微扬,“你在窗户外面。”
谢咎喜欢读书,大部分时间都在窗边的书桌旁埋头苦读。
林策看他不顺眼,时常在院子里朝他扔东西。
现在想想, 那些年他少不更事, 对谢咎做了不少混账事。
“你无需道歉,”谢咎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温言道,“其实你在院子里的时候, 我也不过拿着书装装样子而已。”
他的目光根本不在书上,而是悄悄跟随院中明媚的身影。
“你为何不问我,去年那场大火,我是如何逃脱。”
林策顺从又敷衍:“怎么逃出来的?”
“我是不死之身, 还有分/身之术,可以缩地成寸,”谢咎调侃,“我可是会道法的玄门高士。”
见林策斜瞥他一眼, 谢咎忍俊不禁, 解释道:“逃离火海其实不难。那根倒塌的横梁烧得旺, 遮挡了视线,其实后面的火并不大,一跑就出来了。”
“火海外围那么多兵士……”
“我外袍下面,早就穿好了兵士的衣服。将外袍朝火里一扔,就能装成一个小兵。那时场面混乱,大家都忙着救火,根本不会有人发觉。”
“阿策,抱歉,让你伤心了。”他注视林策,“我并非故意欺骗,只是当时没有更好的方法。”
林策想嘴硬,他才没有伤心过,可惜嘴硬不了。
当时他的举动,谢咎想必都看在眼里。
他低声道:“没死就好。”
“我其实很喜欢你给我取的名字,”谢咎又道,“谢必安,本身就是索命的无常,怎么会死呢。”
不死,且阴魂不散。
林策眸光一闪:“你还是放不下对周家的仇恨。”
还是想着要报仇。
“不对,”谢咎摇头,“你要我放下仇恨,我就听你的。”
“既然你活得好好的,又是南昭的国之柱石,位高权重的一方统帅,我听你的话,已经不恨周家。”
“我只是,容不下周则意。”
“阿策,”俊秀目光暗潮翻涌,“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会喜欢上周则意。”
“相貌美艳?有人并不输给他,何况,你也并非好色之人。”
“周则意城府极深,又阴狠残酷,心胸狭隘,”他指了指自己脖子,示意林策脖颈上遮盖不了的惊心血痕,“他对你,也并不温柔。”
“倘若换作……”他没说换作谁,“那些治国经略,谢家那位公子会,我也会,南昭还有别的人会,他根本无足轻重,可以轻易取代。”
“换一个人,不会对你那么粗暴凶狠。”
“心悦一个人,还需找一堆乱七八糟的理由?”林策冷嗤,“喜欢了就喜欢了,哪那么多废话。”
正如他以前无缘无故讨厌谢咎——明明谢咎没做错过什么。
喜欢和讨厌,有些时候,就是这么没有道理可讲。
“而且,床上的事,”他在朔北豪放惯了,说话从不扭捏,“不过是一种情趣。”
那是周则意情动之时,难以抑制的欣喜若狂和蚀骨深爱。
“谢必安,”林策目光锋芒毕露,静静凝视谢咎,“你既然清楚,我喜欢周则意,他是我的人,你若再敢朝他出手,我不会放过你。”
谢咎怔了大半晌。
他微低着头,额发的阴影挡住眼眸,神情晦暗不明。
“你以前时常捉弄我,欺负我,”他微扬嘴角,“可你又帮我教训那些想要欺负我的人,说这世上,只有你可以欺负我。”
“自从成了林家的儿子,除了林家惨遭横祸,你我被迫生离的那一次,即便之后在玄门,我也从未被再被任何人欺凌过。”
“这世上能欺我压我的,只有你一个。”
他也心甘情愿,被林策欺负捉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谢咎戏谑一笑,“林大将军之命,莫敢不从。”
林策双眸微缩,仔细端详他半刻:“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就算我骗尽世人,也从未打算骗你。”
“你张贴布告,让我滚出来,不是打算捉拿我?只要你一句话,我即刻跟你走,任凭你处置。”
林策:“那你现在随我回镇北侯府。”
谢咎点头:“好。”
他又伸出手,从袖兜里拿出一条红色纱缎:“你若担心我逃走,可以将我们的手臂捆在一起。”
林策:“……”
“免了。”
以他们二人武功的差距,他还怕谢必安逃了?
谢咎似是有些失望地笑了笑,跟着林策走向外院大门。
二人走出林家,走过街口,谢咎忽然道:“以前我们读书的那家书院,你还记得吗?”
林策点点头。
“那家书院仍在。我想故地重游,你陪我过去看一看?”
林策和谢咎再次重逢,谢咎答应不再朝周则意出手,周则意也同意格外开恩赦免谢咎,一切争端看似都已经化解。
他此刻应该心气怡然,高枕无忧才对。
可不知为何,林策心中忽然烦躁慌乱,似是有什么大事即将,或者已经发生。
“书院还是在老地方,从这条坡道上去。”谢咎再次道,“走吧。”
林策并未转向:“先回去。我下次再陪你来。”
虽然不明所以,但某种直觉告诉他,他得即刻返回京城。
谢咎一笑:“为何要等到下次?既然来了,顺道过去看看,要不了多少时间。用不着以后专程跑一趟。”
林策目光一凛:“你在故意拖延时间?”
“谢必安,”他冷声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谢咎诡计多端,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