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内, 骂声哭声混成一团,喧哗不已。
县丞急忙吩咐小吏,将知县的家眷先哄回家。知县大人刚过世, 灵还未守, 他的后宅妻妾就在公堂上闹起来,成何体统。
知县夫人被小吏好说歹说安抚一通, 护送出了府衙。
县丞即刻扭头, 朝几位京官赔笑:“几位大人见笑了。”
又长长一叹,朝几人说起整件事情的缘由。
那位知县夫人的身份自不必说, 正室夫人, 自有几分官太太的威严, 性格泼辣。忽然死了丈夫, 又急又气,乃人之常情。
而另一位女子,是知县才不久新纳的小妾。年轻貌美, 又新纳不久, 极受夫君宠爱,自然引得原配夫人嫉妒不满。
“知县大人早已过了知命之年,”县丞讪讪一笑,“可老树发芽, 又逢新春, 自然陷在美人乡里出不来。”
“老夫少妻, 夜夜欢好, 但毕竟年岁在那里摆着,自然不比几位大人, 身强力壮, 龙精虎猛。”
“昨夜知县大人和年轻宠妾云雨恩爱, 忽然就,就得了马上风。”
知县死在小妾房里,知县夫人急火攻心,非说是小妾蓄意谋害。
方才有了刚才那场闹剧。
“她是上官的夫人,我们这些当下属的,自然要给她几分薄面。可她此时大闹公堂,想公报私仇,让人把小妾押入大牢,强行按上谋害亲夫的罪名。”
县丞一叹,“知县大人确实死在小妾房里,也不能因为一个意外,就硬说人是杀人凶手。”
“惩治不了小妾,知县夫人必不会善罢甘休,”他说着“清官难断家务事”,迅速把问题抛给林策等人,“几位大人在京城里见多识广,智谋深远,以大人之见,这桩家务事,我们府衙该如何处理?”
“还有一事。知县大人昨夜新死,此事还未上报朝廷。”
按南昭律,地方官员死了,上奏朝廷后,由朝廷另外指派官员接任。
“知县大人的死因……”
死于马上风,说出来不好听,恐有损官员的颜面。
县丞原本打算,另外找个死因上报,谁料刚好这几位京官到达,无法另找借口隐瞒。
其实若在平常,林策得知此事,并不会怎么在意。
一个快六旬的老头,新纳一房美妾,纵欲过度死在床上,乍听起来,除了令人哑然失笑,并无可疑之处。
只是相同的事情,他们刚刚才听说过。
少府官员死在秦楼,恐有疑点,宁越之正在京城调查。
玄门暗中躁动,谢咎出现在武陵。在他们抵达武陵县的前一晚,知县就忽然猝死。
这死的简直太是时候,瞬间令人联想到杀人灭口。
林策即刻询问:“知县的尸体找仵作验过没?确定死因没有疑点?”
县丞此前已经得到通知,来的京官,是宗正的高官,世家子弟,一身显贵气韵。
眼前这几人,无论身材相貌,都是人中龙凤。
尤其说话这人,有着世所未见的绝美相貌。杏目泪痣,光艳夺目,似乎一眼就能慑人神魂。
然他一说话,就有一种和柔媚外表全然不符的冷艳凶傲,气势凛冽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视。
哪像一个养尊处优,有职无权的寻常高门纨绔。
县丞莫名出了一头冷汗:“没,没验过……”
上官大半夜的死于房事,除了知县夫人想要公报私仇,硬说小妾杀人,谁会觉得此事有疑?
林策又问:“知县此前可曾服用过什么药物?”
“这,这,下官不知。”
上官的房中私密,他一个下属,怎好随意打听。
“还愣着干嘛?”看着呆若木鸡的县丞,钟誉忍不住插话,“速即找仵作仔细查验知县尸首,再派人去把知县府中的人全部叫来问话。”
县丞愣了半晌,回过神后仓惶应下:“是,是。”
随即转身,手忙脚乱就要出门办差。
“等等。”县丞刚走出几步,林策蓦然将他叫住。
县丞脚一滑,差点摔个脸着地。
“大,大人还有何吩咐。”
“知县家在哪儿?”林策边说,已经迈步朝府衙门口走去,“带路。”
***
两刻钟后,县丞领着林策等人,来到知县的宅邸。
他心中纳闷,这几个原本打着“巡查”名义,来武陵游山玩水的世家官员,怎么忽然就插手起了他们县衙的事务。
宗正的官员,负责庙堂祭祀的闲职,原本就不是处理朝政民政的公卿,更非身负皇命的钦差。
可这几人年纪轻轻,相貌也斯文俊秀,却不知怎的,各个身上都散着一股巨大的威仪和压迫,一路走来,县丞背上的冷汗从未停过,里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而他竟然不敢生出半点抗拒,整颗心都被微凉的胆颤占据,下意识就对这几人唯命是从。
明明是相貌绝世的美人,却似乎比摄人心魄的妖魔鬼怪更恐怖。
县丞不敢正眼去看林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一路埋着头偷偷打量。
林策一进宅邸,就叫追星领着卫队,在宅邸里先转一圈。
自己则径直走入一间偏厅,命县丞把知县的家眷找来,挨个问话。
知县夫人见县丞带着一帮陌生人忽然进门,虽说是什么京城高官,但她刚死了丈夫,家里正在办丧事,心中难免不满。
更见县衙来了仵作,要开棺验尸,顿时气的脸色通红,要找人理论。
“你不是说你丈夫遭人谋害?”周则意淡漠看了她一眼,“朕……我们不正是来帮你找证据?”
“你该不会以为,就凭你空口无凭几句话,就能随便治人的罪?”
“你可知南昭律法,敢妄相告,以其罪罪之(*1)”
“今日你在公堂上,状告小妾谋杀知县。若她清白无辜,获刑的就是你。”
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