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岛千对于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到底知晓多少?
电脑屏幕的光打在沢田纲吉的脸上,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键盘,文档上全是无意义的字符。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 他们不久前刚刚发生过争执——但那并不能算正真意义上的争执,因为彼此没有大声的吵架, 也没有给对方摆脸色。
之后发生了一些小插曲。托那几名小喽啰, 原本两人之间原本凝固的气息消散。
现在是在寺岛千暂住的公寓内。
客厅的电视机开着,画面无声地播放着, 仿佛一出压抑的哑剧。
沢田纲吉原先认为, 她应该猜到了七七八八, 可她一直执着地追问着,他现在也搞不清楚了。
关于为什么要误导对方一个错误的时间,原因他其实说不出口。
他没办法坦然告诉自己喜欢的女孩:对,我就是想把你留在这里, 哪怕用一些卑鄙无耻的手段。
即使在里世界濡染多年,他依然有自己的底线。这让他在这几天持续地陷入自我拉扯。
看似黑手党的世界,做的事许多都不能放在台面上说,但其实家族的成员人都不错。很多人在用自己的方式隐晦地劝过他,凡妮莎甚至跑到了寺岛千面前, 近乎明示地提醒她。
可是她好像没有发现异常。她对十年前的沢田纲吉太信任了, 这种信任从过去延续到了未来。
寺岛千誓要讨一个解释, 沢田纲吉看着她说不出话。
她在执着一个答案, 其实两人的想法是相同的。
八年前不告而别时的感受总会毫无预兆地浮于心头。
发现她失踪时的惶恐、在意识到无法找到时的失落……这些他都没有说。即使在最初冲动地想要对方接受自己的一切时,也没想过要说。
这些负面情绪因她而起,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多少算是“受害者”吧, 但这并不能成为他布下这一切的正当理由。
他很清楚, 寺岛千的行为绝没有完全地对或者错的说法。如果将自己的姿态放得高高的, 那她理应好好道别。可如果将自己的姿态落地,大家只是普通朋友,那也仅仅只能认为这种行为略微不妥,对方并不是能够长久联系的关系。
说到底是他单方面的喜欢、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没有要紧的工作必须现在处理,连同之前在车上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在吓唬对方。他只是找个借口希望和对方有更多的接触,单纯地想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寺岛千抿着嘴站在餐桌前,他抱着猫坐在椅子上,不得不仰视着对方。她的脸颊和耳朵尖还染着一点红晕,但眼神清透明亮,神情不带任何娇羞。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而不是像刚刚那样,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走,以此掩盖自己的情绪。
她恢复得太快了,沢田纲吉默默地想,有一点点心动都不会这样。
还是说,她只想回到过去,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即使给了她舒适的住处、体贴的关心,衣食无忧,她都不为所动。
父母长期在国外工作,经济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独居的女生不会没见过世面,好的物质、虚荣的东西也一定吸引不了她。
这样很好。
沢田纲吉微微弯起唇角,又觉得有些欣慰。
他意识到一件一直未被注意的事情。眼前的女孩和自己差了九岁,她在上学,还未接触过成年人的社会。尽管自己总是想着对方年龄小,但好像从未将对方当做孩子。
该有的暗示都有,一切都是按照成年人的方式点到为止。沢田纲吉用成年人的方式与她对话,寺岛千也听懂了其中隐晦的深意,并且也以同样的方式回绝了对方。
她都懂,但她装作没听明白。
那是否可以推断,她也已经猜出了一切,只是不想面对……是不敢吗?
从事情的开始到现在,无论哪种真相,他都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那么凭什么要求对方也勇敢地面对。
他想,果然还是送她回去比较好。
留在这里会让对方痛苦,自己也会因此而难过。回去之后,无论是眼前的女孩还是过去的自己,都会感到高兴。
这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沢田纲吉凝视着寺岛千的眼睛,对方不躲不避,让他有种要被看穿的感觉。
他陷入某种难以明言的疲惫,但依然在寺岛千面前保持着坦然的姿态。
“我当时是死了吗?”寺岛千向前走了一步,即便提及死亡,她的语气也很平淡。似乎相比死亡本身,她更关心当时发生了什么,“你就算告诉我死了也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的。”
沢田纲吉的眼神闪了闪,掩饰般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他并不想谈论这件事,这比寺岛千质问他做的一切还要让他难受。当时从面前腾起的粉色的烟雾,还有撞击在胸口的推力……他确定一定是有什么交换到了过去。
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
那件外套的内袋,或者手巾袋里装了什么……应该确实有过什么,需要让技术部再做一次确认。
和往常一样,他从容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慢慢摇了摇头:“不是,没有那么惨。”
寺岛千没什么要带回去的行李,书包、课本、文具、手机、发卡和手链,这是她来时带着的全部物品。其实大部分都已经在爆炸中损毁,不过像手机这种贵重物品,技术部还是试着将它修好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沢田纲吉得知凡妮莎正在前往寺岛千住所的途中。她大概是得到了谁的消息,明明一副高高在上谁也瞧不起的冷淡模样,倒是挺关心这件事的。
“需要拦住她吗?”下属询问,沢田纲吉摇了摇头。
他不清楚这位大小姐会向寺岛千透露到何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