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深处, 其实也是个小型的猎场。在各色乔木之中,偶尔也能瞧见有兔子蹿过。
从马上下来,在林间慢步的时候, 江嘤嘤看着从眼前蹿过去的兔子十分心动,想要摸了摸,于是她扯了扯李燃的袖子。
李燃手里还牵着马, 走在江嘤嘤身侧步子不紧不慢, 看着已经不知道蹿去哪里的兔子, 还有扯着自己袖子的嘤嘤, 默然道:“嘤嘤, 咱们并未带弓箭。”
江嘤嘤不信,她拉着李燃停住了步子, 十分熟门熟路的就摸上了他腰间的革带。
“嘤嘤做什么!”李燃飞快按住她作乱的手, 视线扫了周围, 气息骤乱。
江嘤嘤挣了一下, 没挣开,漆眸看着他理直气壮道:“拿匕首啊,夫君肯定带了。”
见他如此, 还疑惑的瞥了他一眼, 道:“你不会没带吧?”
反派忘记带什么,也不会身上不带武器。
江嘤嘤记得这坏东西可是随时能从身上掏出来暗器的,就连入宫的时候,身上都会有随身带着匕首。
本来任何人进内宫都要卸兵械的,李燃却不同,这是当年他秋猎救驾有功还赢了太子, 陛下特允的恩赏。
李燃沉默了一下, 他怎么觉得嘤嘤比他还熟悉他身上的东西?
他松开手, 任由嘤嘤从他腰间革带的夹层里翻出来一把漂亮的匕首,银刃金柄还镶嵌着漂亮的宝石。
这匕首说起来算是华而不实的,但是李燃从始至终都是随身带着的,因为这是陛下赐下来的东西。
江嘤嘤拿在手里瞧了两眼,就塞还到了李燃手里,娇气催促道:“这林中的兔子这样多,夫君替我抓一只来,不拘哪只都成,只要是夫君抓来的嘤嘤都喜欢!”
李燃看了看手里只有巴掌大的匕首,想着方才那身材矮小却蹿得飞快的兔子,眼底有些迷茫之色,他有些艰难道:“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取弓箭吧?”
“回去又要回来多麻烦。”江嘤嘤犹疑的看他,质疑道,“夫君不会抓不到吧?”
那倒不至于,只是谁家游猎用匕首啊。
李燃感觉额角都有些突突的,但是瞧见嘤嘤漆黑杏眼质疑又失望的模样,心间顿时一梗,深吸了口气有松了下来。到底好声答应下来了,虽说麻烦了一点,但是也不是不行。
偏偏作精还开心的搓着手,在一边补充道:“记得要活得啊,不要让兔子受伤了,沾了血我不喜欢的。”
毕竟她只想摸一摸毛,可不想满手血,脏死了。
原本想直接投掷飞刀的李燃:……
好了,还是老老实实去找兔子洞吧。
就在李燃带着江嘤嘤抓兔子的时候,马场这边,李恒却正面对着艰难抉择的考验。
面前一字排开的是一排排的箭靶子,谋士裴建垂手站在身侧,面色凝重:“太子殿下今日不该在这里。”
李恒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应该去安抚曹家,昨日母后为安抚曹嫣然已经赐下了很多东西。但是他知道,这还不够,他应该亲自去来体现对曹家的看重。
这事,是父皇默许的。
默许他去拉拢权臣,这不管在哪朝哪代,都是近乎荒唐的事。但是放在他身上,便不荒唐了,因为父皇要打压杨家,而储君势弱必须要扶持。
圣旨是母后亲自去求来的,既已下旨,便无从更改。
但是此刻,他更多的却有沉闷。
身为一个储君,他不应该心慈手软,也不应该有什么儿女情长,哪怕并不光彩,可那件是并非是他所做,他却是利益记得者。
昨夜太傅并未相信他的话,只是对他道:“仁君以民心得天下,以道服人。太子身子较二殿下孱弱了些,文治也略输一筹,唯有一优胜也,便是秉性。”
秉性。
他秉性纯良,堪为仁和之君。
李恒心情沉闷的时候,便会来此练习射箭,其实他并不喜欢骑射。但是君子六艺,骑射赫然在列,他是储君便不能输给李燃,否则如何服众。
他并未回裴建的话,只是熟练的挽弓架起箭矢,然后对准靶心,拉满瞬间松手。
嗖一声,箭矢离弦而出,却堪堪射中了红心边缘。
又没射中,他抿了唇,将弓箭丢在了一边。
“殿下心未清净,又怎么能射得中。”裴建蹙眉,上前一步,躬身进谏道,“骑射一事上,殿下何必强求,您既为储君又并非需要挣军功的将军,何至于要在此事上与二殿下争个高下?”
李恒眼眸看了裴建,突然问:“裴卿何以顺孤?”
裴建落寞世家出身,说起来政建上倒是更多和李燃不谋而合,更多的是功利性。就比如一开始,崔元静主张行刺李燃,裴建是默认的。
只是后来认识到此事行事风险太大,而陛下又从始至终站在他这边,裴寂才改了主意,这才将此事作罢。
此刻,听到李恒有此一问,裴寂眉心稍敛,抬手道:“殿下身为嫡长子,又乃陛下亲封储君,自然是天命所归,万民皆臣服。”
“就并无其他之处?”李恒反问。
裴寂心中权衡了一番,恭敬道:“殿下知人善任,礼贤下士,素来心性仁和宽厚,实乃明主。”
其实裴寂倒觉得,若是太子能杀伐决断些,是极好的。
但是若是主见太重,又会显得臣子无用。
其实一开始裴寂入东宫帐下,并不因为两位皇子中太子是储君是嫡长子,亦或是太子心性仁德宽厚。而是因为他一开始就算过,只要太子不是犯下了什么篡权夺位的大罪,陛下就不可能会废太子。
李燃要想扳倒太子,除了最后那一条路,根本别无他路。
但是这样的话,裴寂自然是不可能与太子说的,他只是恭恭敬敬的说着好话。
然而这些话,却正好与太傅所说的,不谋而合。
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