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仁领了陛下之命, 带了吃食过来看望安王殿下,顺势表达了一番陛下对安王殿下的关切之情。
宁贵妃在时名声不错,费仁也挺可惜的, 但是安王殿下如今总算得了陛下之心,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他心里还美滋滋的,想着多说几句好话, 没准在安王殿下眼前也能得眼, 得些赏银。
然而李燃面对皇帝这迟来的关心,却并不领情,他一身素衣, 冷硬的立在殿阶之前看着过来:“劳烦公公回去告诉父皇, 只要父皇一日不处置皇后, 儿臣便一日不进食。”
“母妃之冤屈尚未得到处置, 为人子嗣者, 又岂敢只顾着自己,在母灵前安然用膳。”
费仁有些为难,这话要是带回去他,怕自身性命难保。就在这时, 他看到不远处走袅袅过来的身影,宛若看到救星一般, 赶紧上前问安。
江嘤嘤微微抬首, 让他将吃的放下。
费仁顶着安王殿下吃人般的视线, 让身后的宫人将食盒放下, 就赶紧连滚带爬的告退了。
江嘤嘤看向李燃,漆黑的杏眼就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要不是听向蓉说, 她还不知道他是让曹栾将午膳撤了去骗她。
李燃还想她要说着什么, 就见她眼眶湿润, 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瞬间便觉得手足无措,他很少见她这样真心实意的掉眼泪。
赶紧走上前去,好声道:“不过是没用膳,你哭什么?”
江嘤嘤的难过并不比他少多少,她本身就不是个能隐忍的人,在人多的时候还好,如今自小并无旁人,就干脆不想忍了。
就顺势抱着李燃掉眼泪,也并不是为什么午膳,她也没什么心情用膳,只是心底有什么东西总要宣泄出来。
李燃拿她没办法,只好看向身后曹栾,示意摆膳,低声无奈叹气:“嘤嘤莫哭,我吃还不行吗。”
下午风有些寂静,枝头鸟雀叽叽喳喳。
院中两人没什么形象的坐在石桌前吃着简单的饭食,皇帝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曹栾瞧见了站在宫院门外的陛下,神色微惊,顿时想要去并禀告,却被皇帝拦下来了。
皇帝静静的看着树下石桌前的身影,神色有些恍惚,从前他只觉得李燃形式作风简直和杨源正如出一辙。
如今杨源正已死,宁贵妃也不在了,他怀着不一样的心情去看,才蓦然发现,李燃的眉眼生的像他母亲,漆黑如点墨状桃花一般,看着身侧人的时候深情的让人沉溺。
只可惜斯人已逝,宁贵妃在去之前,分明是极为挂念李燃的,却什么要求也不敢向他提。
她那双眸子含着笑,深深望向他说,不想让陛下为难。
皇帝发现他从未问过贵妃想要什么,他心中其实清楚他想要什么,只是自己无论如何也给不了,所以索性就不问了。
只是人已经去了,他才有了想补偿之心。而如今唯一能补偿的,也就只有宁贵妃留下的唯一子嗣了。
但是,这天下是他留给太子的,这一点断然不能更改,否则社稷不稳。
但是他可以再赐下一个富饶些的封地,就当是补偿这些年宁贵妃所受的委屈。
宁贵妃弥留之际还在劝他:“陛下莫要处置皇后,臣妾受些委屈也并无什么,只是若是皇后娘娘因我而去,太子心中怕是会有怨恨,届时会迁怒燃儿。”
“想来经过这一遭,皇后也已经悔过,到时还请陛下在皇后面前说情一番,以德报怨,想来皇后也能念着臣妾今日之情,他日不会在太子面前怂恿其除去燃儿。”
纵然是皇帝并没有打算让皇后活过这个月,然而还是会顺着宁贵妃的话思考下去,从皇后被□□起来,太子一直跪在勤政殿外,向陛下哭诉者求情请父皇饶过母后一命,他宁愿不要这太子之位,甘愿拱手让给二皇弟。
皇帝心中便知晓,若是他当真处置了皇后,太子未必会能大度的不迁怒李燃。等日后太子成功接手那把龙椅,想要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藩王,简直不要太容易。
可若是不处置皇后,以皇后的性子,只要还活着一日,定然无时无刻不会在太子耳畔怂恿,让太子除去李燃。而太子又一向孝顺母亲,一两日还好,若是几年十年下来,未必不会听从。
他已经亏欠宁贵妃良多,如今又怎么忍心让他们唯一的儿子步了她的后尘,也死在他亲手培养出来的母子手中。
终于,皇帝想了好久,才下了决定。
傍晚,李燃被召到了勤政殿。
天边暮云涌动,朦胧的月色敛进了云层中,层层的汉白玉台阶边的白瓷宫灯闪着暖色的光辉。
自从出宫建府之后,李燃还是第一次这么晚来到勤政殿。
皇帝身着素色常服,看到李燃来了,就将殿中的人都遣了下去。
李燃看着他素色的衣袂,心里也只剩下冷漠。这些表面上的悲伤,又是做给谁看的呢?他甚至连剥夺凶手中宫之位都不愿。
然而就算心底如此,他面上依旧如寻常时候模样。
殿中有些空旷,皇帝脚下踩在金砖上,也只觉得遍体生寒。他看向李燃,神色有些悲伤,道:“皇后之位事关太子,朕虽不会废后,但事关你母妃,朕一定会给她一个公道。”
李燃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多少恭敬,平日里演的太多了,如今却是没那个耐心了:“若皇后不能以死偿还,何来公道。”
皇帝看向他,李燃在他面前很少有冷漠的样子,多的时候都是孺慕之情,从小到大都是,可见是这次贵妃之事对他的打击太过了。
这些年他表现的太过淡薄,所有人都不觉得他对宁贵妃能有多情深,就连李燃也不觉得,更无人知道他如今心中的伤痛并不比李燃来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