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峭吸气的声音极低, 也极轻,几乎微不可闻,但落在沈漆灯的耳朵里, 却无比清晰。
也许是因为车辇里太静了。
他垂下鸦黑的眼睫, 视线落到唐峭的手上。
她的手仍然撑在他的腿上。
蛟龙正在快速地升向空中,车辇不断颠簸、摇晃,为了稳住自己, 唐峭只能用力抓紧沈漆灯, 手心完全按在他的腿面上,指腹泛白,抓出细微的褶皱。
沈漆灯喉结微动,眼睫垂下弧形的阴影。
唐峭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变化。
他在忍耐?还是说……他很讨厌这样的接触?
唐峭心念一动, 决定验证自己的猜想。
她不动声色,曲起手指,慢慢向上移。
沈漆灯感到腿上传来一阵痒意, 似有若无, 像细密的电流,正在他的体内缓慢游走。
他眸光浮动,一把按住唐峭的手, 轻声道:“你在做什么?”
唐峭对上他的目光, 莞尔笑了:“我在想一件事情。”
沈漆灯直勾勾地看着她:“什么事情?”
“我在想……”唐峭慢慢靠近, 她的声音依然很轻,但柔和的眉眼间却多了一丝攻击性,“这该不会就是你的弱点吧?”
沈漆灯眨了下眼睛, 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以为他在惧怕她的接触。
这可真是……
沈漆灯牵动嘴角, 慢条斯理地说:“你也太小看我了。”
“是吗?”唐峭语气嘲讽, 眼神充满挑衅, “那你敢不敢松开我,让我自己起来?”
她离得很近,说话时微微侧头,呼吸拂在他的耳廓,湿润又轻柔。
沈漆灯慢慢松开按住她的那只手。
唐峭提高声音:“还有一只。”
沈漆灯抬眸看她,似笑非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完全听你的?”
唐峭冷笑一声:“你会听的。”
几乎是同一瞬间,她陡然抬手,极快地袭向沈漆灯。
沈漆灯目光闪烁,正要挡下这一击,唐峭突然抬膝,抵在他的大腿上,他停顿一瞬,下一刻,唐峭便掐住了他的脖子。
沈漆灯挑眉:“我还以为,你会继续像刚才那样挑衅我……”
唐峭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轻语:“这叫假动作,笨蛋。”
这还是沈漆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笨蛋”。神奇的是,他并不觉得愤怒。
他看向唐峭,挑了挑眉:“你想拧断我的脖子?”
唐峭:“我可以试试。”
沈漆灯状似无意地提醒:“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空中。”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这辆车辇受他控制,如果他出了意外,那么车辇也会从空中坠落。
这可比上次在安乐村的那座石台高多了。
从这个高度掉下去,一定会摔成肉泥吧。
的确是个值得注意的问题。
“你不说我都忘了。”唐峭点了点头,然后露出友善的笑容,“那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松手?”
沈漆灯:“好。”
二人牢牢注视着彼此,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唐峭慢慢念道:“三、二……一!”
话音刚落,他们谁都没有动。
车辇里弥漫起令人窒息的沉默。
唐峭扬起假笑:“你是不是不识数?”
沈漆灯不紧不慢地回道:“我和你一样。”
唐峭眉头一跳,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他。
但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沈漆灯不怕疼,掐脖子对他几乎没有威胁。
必须要让他感到意外和无措,就像刚才那样……
唐峭回忆着沈漆灯之前的反应,慢慢松开了手。但她没有将手从沈漆灯的脖子上拿开,而是顺着他修长的颈部线条,试探性地、慢慢向下摸去。
然后她就看到沈漆灯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唐峭顿时恍然:“看来我刚才用错力了。”
沈漆灯抬起长睫,语气轻慢地问:“你好像还挺开心?”
“能看到你露出这种反应,我确实很开心。”唐峭勾起唇角,笑意温柔。
沈漆灯直直地盯着她,瞳孔像猫一样微微放大。
他突然打了个响指。
车辇外的蛟龙听到这一声指令,顿时发出浑厚的长吟,巨蛇般的身躯在云层里翻腾了几圈,紧接着便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车辇又开始剧烈摇晃,唐峭毫无防备,狠狠撞上了沈漆灯的胸膛。
她毫不意外地听到了沈漆灯愉快的笑声。
唐峭眯了眯眼,猛地抬头,一把拽住他的衣领。
沈漆灯被她拽得低下头,他没有抵抗,唐峭也没有后退,两人的脸瞬间靠得很近。
唐峭安静地问:“你想死在这里?”
沈漆灯垂眸看她,眼底残存着明亮的笑意:“如果是和你一起,感觉也不错。”
唐峭有点分辨不出这句话的真假。
她反唇相讥:“我可不想和一个疯子死在一起。”
沈漆灯坦然自若,并不在意她这样的说法。
他们仍然保持这个距离,如同静止一般,谁也没有退开。
唐峭感觉到气氛逐渐灼热。
她抿了下唇,开口道:“你该放开我了。”
沈漆灯还扣着她的手腕,至今没有松开。
巧的是,他扣住的正好是唐峭戴着镯子的那只手。
这让唐峭很难不去在意。
沈漆灯声音很轻:“等一下。”
他的眼睛仍然注视着唐峭,手指却在她的细腕上慢慢摩挲起来。
他摸到了微凉的手镯。
“这是我给你的那只镯子?”
唐峭轻应一声:“嗯。”
“和我想得一样。”沈漆灯继续抚摸她的腕部,冰凉的指腹划过她的肌肤,带起一种不可思议的酥麻。
“很适合你。”
这种对话发生在两个死敌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唐峭觉得自己应该趁此机会甩开他。
但她并没有。
她仍然看着沈漆灯,沈漆灯也在凝视着她。这个距离太近了,他们视线交织,呼吸交错,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周围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