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既然潜入斗川关行事,当然会对负责斗川关抓捕北安奸细的城卫军十分关注。
她刻意与云从恒先交好,就是为了方便收集相关消息。
经过这段时间的表现,云从恒先似乎对她越来越信任,现在谈起城卫军内部的势力倾轧也不再避讳。
顾昭知道云从恒先提到的“麻山雄”是什么人,自然也能理解云从恒先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把这个最有力的对手打压下去,云从恒先成为城卫军统领的机会才会更大。
等到外面的军官离开,云从恒先也走入里间,与顾昭同桌用餐。
顾昭抬起眼睛看了云从恒先一眼,欲言又止。
云从恒先发现了她这个小动作,随口问道,“履光弟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还不敢跟兄长说?”
顾昭迟疑了一下,才小声说道,“方才兄长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云从恒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怎么?履光弟是对兄长的做法有什么意见吗?”
“那倒不是。”顾昭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兄长的做法太温和了。”
“只是让仲帅相信麻山雄知情不举,或者有意纵容,其实对麻山雄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打击。”
从上位者的角度来看,顾昭觉得,仲客巍对于城卫军三个大队长之间的争斗是乐见其成的。
这样才能保证城卫军这种鹰犬性质的部门不会铁板一块,具有自己的意志。
云从恒先有点惊讶,他还以为阖履光
会觉得这种内部争斗不值得提倡,谁知道恰恰相反。
他看着顾昭的眼神颇有兴味,“你不觉得我这么对待麻山雄不对吗?”很多刚刚走出家庭和自己世界的年轻人都有一种简单的是非观,完全无法接受同为一个阵营的东昊人互相构陷。
顾昭的回答十分干脆,“只要是兄长做的,就是对的。”
她歪了歪头,“再说了,不管是阖家还是云从家,同为兄弟叔侄,彼此之间还要争斗抢夺,何况在家族之外呢?”
“他败了只能说明他没有能耐,应该让位给兄长这种有才之士。”
“正如北安当初强盛的时候,我们向他们学习;如今我们强大了,能抢到北安的疆土和百姓,那就是我们的。”
“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云从恒先惊喜地看着顾昭,“履光弟所言,实在是人间至理!”
顾昭心中冷笑。既然弱肉强食是正确的,那么当你们遇到强者的时候,也就应该安然接受失败乃至死亡的命运吧!
“所以,我觉得兄长的做法太温和了。既然麻山雄对兄长形成了威胁,就应该将他彻底拔除。”
“像之前那种小打小闹,仲帅根本就不会对麻山雄有太大惩戒。”
一个死去的远房族人和一个掌握实权的城卫军头目,仲客巍会选择谁,是很明显的。
云从恒先听了顾昭的话,不禁陷入了沉思。
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眼看与北安大战在即,城卫军作为大军的耳
目,必然要统一成一个声音,这个城卫军统领的职位很快就会定下来。
云从恒先自认平日兢兢业业,出身也比其他两个大队长高贵,但是却没有必胜把握。
在这个时候,是不是真的应该如阖履光所言,下手狠辣一些……
顾昭只是顺手一推,对与云从恒先是否照做、又如何去做,并没有干涉。
锐气机智,胸怀天下,并带有东昊一族特有的偏激果决,是她给阖履光设定的性格,所以这次进言符合一贯以来阖履光的做派。
但是接下来如果再多说,跟云从恒先讨论如何设计对付麻山雄,那就有点过了。
她亲自给云从恒先端了一杯酒,“兄长请。”
云从恒先回过神来,见顾昭正容举杯,不由笑道,“履光弟这是做什么?亲自给兄长端酒,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兄长效劳?”
顾昭正色说道,“方才听到那仲三娄的案子,想起那日与兄长初次见面,当时只觉得兄长严肃冷傲,不好接近。”
“谁知道后来言语投机,如知己重逢;又蒙兄长处处关照,这些日子每天都开开心心,比在直瓶县那十九年的时光加起来都过得舒畅顺心。”
“一时之间,感慨万千。”顾昭将自己的酒杯也举了起来,“兄长的照拂,履光此生永铭五内,不敢或忘。”
云从恒先微微有些愕然,也被顾昭情真意切的表述感动了。
他并不擅长用语言表达心中的感情,只能深深地看了顾昭一眼,向
她点头道,“履光弟言重了,既然听你叫我一声‘兄长’,关照你就是应该的。”
成功和云从恒先加深了一番感情之后,顾昭又去仲帅府门口看了一会儿热闹,从两国读书人口中仔细地搜集着各种消息。
她注意到,易兰敏学那一个小群体似乎每天都在聚会,只是再也没有邀请过她。
大概是因为上次她的言论与他们想听的大相径庭吧。
易兰敏学也出席了之前仲帅府中的接风宴,只是他却是跟在其他人身后,就连座位都是在人后侧,其附属地位可见一斑。
洪野克虽然坐在门边,位次不高,但是好歹也是单独一座。
顾昭就更别说了,直接位于前列。
所以易兰敏学现在气焰大降,再也不公开挑衅,可是只看他的眼神,顾昭就知道,他仍旧是不甘心。
听了半天,除了多了一些对于“覃十九”的议论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太过关注的内容。
顾昭返回住处,刚刚准备开门,就听见后面有人追了过来。
“公子!”
顾昭回头一看,心中微微惊讶,竟然是林君庭。
林君庭穿着北安服饰,箭袖束腕,看起来像是个武人。
六年不见,他皮肤更黑了,眼睛却湛然有神,唇上已经冒出髭须,看起来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