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庞统一番彻夜长谈之后,孙策一连数日都住在府衙,又与鲁肃、张纮、陆逊等人商议军情,桌案上的草纸堆了厚厚一叠。
出使洛阳的使者团也定下来,由四弟孙匡代表孙策,同行的官吏由张昭之子张承带领,其才学已在江东知名,而且还会带兵,是一位文武双全之才。
这一日将使者团送上船,让孙匡先到寿春,拜见老岳父曹仁,再从中原到洛阳,这是一条比较安全的线路。
船队渐远,孙策见张昭望着消失的帆影久久不肯收回目光,叹道:“自来望子成龙,却又不忍放其远行,百般放心不下,父母之心,无不如此。”
张昭回过神来,抚须叹道:“此番出行北上,是让犬子领略中原风光,加以历练,但真当他远去,还是放心不下!顺道也看看家乡徐州,如今是否还残败如当年,”
孙策笑道:“其实仲嗣已经成人,在江东颇具才名,足以独当一面,只是在张公眼中,依然尚幼,天下父母,皆是如此……”
张昭眼底的一丝忧虑扫去,笑道:“君侯所言极是,仲嗣确实已经长大,接下来的路,还要他自己去闯荡,不知家乡徐州,是否还如当年一般残破。”
孙策摇头道:“徐州乃四
战之地,先被曹操屠/城,又有刘备、吕布相继为主,民不聊生,若想恢复生机,至少需要十年休养生息。”
“十年……”张昭揪着胡须一阵怅然,叹道:“算将起来,某到江东已有十年,当真往事如烟呐!”
孙策朗笑道:“张公不必嗟叹,数年来江东已然稳固,我们即将北定中原,定能让先生荣归故里。”
“荣归故里!”张昭一怔,低头看着手心里已经花白的胡须,叹道:“但愿有此一日吧!”
孙策忽然想起来,这张昭也是个长寿之人,似乎老寿星都集中在东吴,难道真是江南的水土养人?
但周瑜、吕蒙却又作何解释?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张昭忽然问道:“陈禹自追随主公以来,文韬武略,颇有大将之才,眼下战事将起,正是用人之际,将军为何要派他随行去洛阳?此行路途虽远,但犬子足以担承,更无需陈禹做向导,岂非大材小用?”
孙策笑道:“陈文勇去洛阳,确实并非因他先前就去过许昌,而是另有任务。”
张昭已然明白孙策说让陈禹做向导只是个幌子,愈发疑惑:“莫非是保护四公子?”
孙策微微摇头,望向滚滚江水,北岸一片迷蒙之色,缓缓道:“天机
不可泄露。”
这一次又派陈禹随使者团出行,虽也算是故技重施,只是风险比上次到许昌要更大,结果连孙策都无法预料。
张昭还要再问,却见一骑马飞驰而至,禀告徐庶一行到了建业,孙策大喜,向张昭一拱手:“张公,我先行一步,你随后再来。”
看孙策匆匆而去,张昭无奈摇头,抚须冷笑道道:“区区徐元直,不过江湖豪侠而已,何至于如此?”
张昭在江岸散布发牢骚的时候,孙策已经催马风驰电掣回到城中,来至府衙,却见庞统正陪着三个人在闲聊。
与他对坐的中年文士身形矫健,国字脸上三绺黑须,剑眉朗目,比那些儒雅的文士更多了几分刚劲之气,猜测便是徐庶。
下手右边一人生得凶神恶煞,面色黝黑,浓密蜷曲的胡须盖住了整张脸,乍看像一头黑熊一般。
左边那位还算正常一些,但同样体型健硕,一看就是个练武之人。
观察之间,孙策已经到了门口,抱拳大笑道:“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徐庶等人早已站起身来,见孙策迈步登堂,龙行虎步,气概凛然,无不眼前一亮,纷纷抱拳施礼。
庞统先上前介绍,果然不出所料,除了徐庶之外
,那虬髯大汉就是五溪蛮王沙摩柯,后来在夷陵之战中干掉甘宁。
倒是这相貌平平的黄真让孙策大感意外,听完介绍,问道:“阁下便是武陵源主人?此地可是长期与世隔绝,里面桃花盛开?”
黄真也吃了一惊,问道:“君侯如何得知?”
“哦……先前魏将军来信说过了,”孙策打个哈哈,笑道:“听闻此地犹如仙境,不受外界干扰,着实令人向往。”
想不到陶渊明所写的“世外桃源”果真存在,如果不是被沙摩柯误打误撞发现,自己还一直当虚构的东西,根本不会在意。
黄真抱拳道:“君侯若能大驾光临,实在是桃源父老的荣幸,在下随时恭候。”
孙策大笑道:“有幸定要前往一观,但也不可大肆张扬,破坏此等世外佳境。”
徐庶在一旁点头道:“如此仙地,若俗人去得多了,便少了灵气,一旦掺入世俗之事,便无法保持与世无争了。”
孙策笑道:“文长已经来信,请求免除此地赋税,保护武陵桃源,只要黄真杀敌立功,大可将桃源作为你的封地,任你自行管理。”
黄真喜出望外:“如此说来,君侯同意在下从军了?”
沙摩柯一听急了,忙问道:“吴侯,那我呢
?”
他们二人相约同来,本来黄真还想沾沙摩柯的光加入东吴,没想到孙策先收了黄真,沙摩柯倒傻了。
孙策点头笑道:“武陵之战,我早已知悉,大王英勇可嘉,既然愿意归顺东吴,矢志引导五溪各族改变命运,我岂有拒绝治理?”
沙摩柯松了一口气,躬身道:“多谢吴侯宽恕我们族人。”
“江南局势复杂,人心各不相同,非一朝一夕可变,大王能识时务,不为刘表所蛊惑,倒让我倍感欣慰!”
孙策慨然一叹,指着徐庶说道:“大王你更该感谢的人是元直先生,若非他运筹帷幄,才让此战并未造成多大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