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落。
屋内霎时间安静下来。
静到落针都可以听到。
几十年未见的旧人亲自登门,安老爷子本该是带着欣喜和高兴的。
但是这会,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比谁都明白,旧人上门的意义是什么。
安老爷子顿时放下了手里的搪瓷缸,搪瓷缸落在红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声。
“他还真敢来!”
话语中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怒气。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怎么就这般心盲眼瞎。
旁边站着的王妈,顿时被唬了一跳。
本就因为害怕顾宁报复,而长时间没休息好的脑袋,也跟着跳着疼。
她有些紧张,眼见着安老不给答案。
她下意识地去看向顾宁,“顾宁小姐,这人,让进来,还是不让进来?”
顾宁淡淡地瞥了王妈一眼,王妈顿时后退一步。
顾宁上前,把老爷子放下的搪瓷缸又端起来,亲自交到安老爷子手里。
她语气不急不缓,“早都该知道这个结果不是吗?
现在您又发什么火呢?”
顾宁这随意的动作,看得王妈心里跟着一跳。
老爷子发火,一般人都不敢触碰,哪怕是当年的林翠英也要避之锋芒。
王妈的目光移向安老手里的搪瓷缸,她心想,约莫着下一秒,这搪瓷缸就要四分五裂。
再或者,要砸到顾宁身上。
可是。
让王妈失望了。
下一秒,那个本该砸掉的杯子,却安然无恙地在安老手里,甚至,他的手还被顾宁举高了几分,“菊花明目下火,我觉得您可以喝一口,败败火!”
王妈心想,顾宁以为自己是哪根葱,就算是老爷子没扔掉搪瓷缸,这茶水也是不能喝的。
这会发脾气的关头,是喝茶水的时候吗?
哪里知道。
安老爷子那么一个暴脾气的人,结果,竟然真的就这顾宁推高的力度,就那样。
就那样。
灌了一大气儿的菊花茶???
这真的是安老爷子吗?
王妈目瞪口呆。
下一秒,就听见,安老先前的火气,像是一下子下去了一样,“宁宁,你该知道的,我这是为你生气!”
他是没想到。
廖老爷子竟然是个睁眼瞎!
犯了他当初犯过的错误!
见顾宁白嫩嫩的面皮子上,还是淡淡的。
安老气不过,他怒其不争,“你知道,他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吗?”
顾宁抬头,一双眸子又清澈又明亮,“知道!”
“知道!”安老爷子一拍桌子,“知道你还——”
对上那一双清清亮亮的眸子。
安老的火气,一下子就全部泄干净了,“你啊你啊,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顾宁垂眸,她上前一步,给安老又加了半杯热水,她笑了笑,语气仍是不急不缓,“这不是朝着想要的发展去的吗?”
这也是她举办,这场认亲宴的目的不是吗?
顾瑶不贪。
他们不来。
这一场大戏,也没法唱下去。
她太通透了,通透到让安老也跟着无法可说起来。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注意到王妈在这里,顿时一个冷眼,王妈退了出去。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
她隐隐约约听到,安老声音疲惫地问,“你在乎安家吗?”
“你真的想回安家吗?”
王妈心想,还有人能不在乎安家?不想回安家?
那可是泼天的富贵,和泼天的名声。
谁不想要?
没人是个例外。
而书房内。
却骤然静谧下去。
顾宁倒完最后一杯热开水,她扶着铁皮暖水壶,绿色的铁皮暖水壶,映衬得她手腕纤细,白皙细嫩。
她握着铁皮暖水壶的把手,放在了一旁的角落,杯子上方,升腾起一层白色烟雾,连带着让她的容颜也跟着朦胧起来。
隔着那烟雾,她看向安老爷子,樱唇轻起,“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这话问得,安老爷子一下子怔住了。
他不敢去问,也不想去追究那个答案了。
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他们都回到安家了不是吗?
只是,他忍不住地想,若是想回安家,他们早该回来了,而不是趁着这次机会,想要一网打尽不是吗?
让廖家人,让顾瑶颜面尽失的同时。
宁宁和平乐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好好的认亲宴被毁掉了他们在乎回安家吗?
安老爷子似乎不需要问,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了。
他双手撑着那红木椅子靠背儿,支撑着力度站了起来,随即,扶着拐杖,沉声道,“我去见见他!”
顾宁微微颔首,她声音轻轻,“那我就不出去了。
”
“不合适!”
起码,现在不合适让对方知道,她在安家。
安老也知轻重,他指着书房侧面放着的一个大屏风,说道,“你进去休息会。”
屏风后面,放着一张藤椅,铺着毯子,躺上去,好不舒服。
顾宁嗯了一声,目送着安老离开后,她突然抓紧了手,随即,并没有像安老所说的那样。
去了屏风后面。
而是走到了窗户口,她站在那白色的窗帘后面,扒开了一个缝隙,透过缝隙,她能够将院子外面的一切,全部尽收眼底。
她这才发现。
书房窗户口这个,经常被安老站着的位置,角度是如此绝妙。
往这里一站,整个大门口处,全部尽收眼底。
顾宁轻轻吐了一口气,随即,眯了眯眼睛,就远远地看到。
那即将化雪的安家大门口,站着一位年约六十多岁的老人。
老人有些怕冷,他穿着一件棉猴儿,还尤为不够,在棉猴儿外面还罩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
只是,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他时不时地哈一口白气,来搓搓手。
随即,还不忘打量着这安家小白楼。
这个,他几十年都未进来的地方,甚至,恨了几十年的地方。
如今,却为了顾瑶,冒着严寒,冒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