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见小路起火了。
此时正是日暮时分, 海风自大洋席卷而来,带着湿重的寒意,翻卷橙红的流云。
那翻卷滞重的红云压在一排排木质连栋町屋屋顶上, 辉煌沉坠仿佛末日。
某一时刻, 一栋木屋突然起了一簇火。这簇火借风倾倒,顷刻间便烧了起来。
火舌席卷而上,同黑色的浓烟窜进红云里,热浪翻腾, 黑红的半边天下,空气变形扭曲,人群惊叫着四散逃亡。
绘梨和绘叶被绘椿夫人揽着肩膀,匆匆推出了梢风屋。两个小姑娘提着和服衣裾,拿沾湿的手帕捂着口鼻, 被烟灰扑得双眼通红,往下簌簌落着生理泪水。
绘椿夫人不敢放开两个小姑娘的手,一点防护也不做,口鼻中满是焦黑烟灰。
把绘梨和绘叶送到空旷地界后, 她抚着胸口,还未艰涩地喘过一口气, 猛然回过头,看到从二楼窗口窜出来的一蓬火。
过大的力气让她的头脑发晕, 她茫然地喊:“今枝呢?”
绘梨和绘叶茫然四顾,着急到眼泪掉个不停。
绘椿夫人眉峰绞紧, 她甩开两个小姑娘的手,转身朝梢风屋跑去。
“你做什么?!”
一个警察大声喝止。
他匆忙从街口跑来梢风屋, 猛地拽住了绘椿夫人的胳膊, 把她拉了回来。
“我的女儿……今枝、今枝还在里面, 她没有逃出来……你放开我!”
一扇高窗倏然倾塌下落,绘椿夫人被这声巨响惊醒,不顾一切地挣来警察的钳制,踉跄着往前冲去。
“你回来!”警察大喊,用尽力气后拉绘椿夫人。她被这股巨力拽得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绘椿夫人猝然抬头,却见那个警察匆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半湿的布,冲进了火风烧燎的梢风屋。
绘梨和绘叶围了上来,绘椿夫人在惊慌绝叫中听到她们压抑在喉咙里的哭声。她怔然地,一颗心脏绞紧,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如果今枝留在那间被火焰卷灭的和室附近,谁也救不了她。
中年警察低姿曲身,踏过焦黑颓圮的楼梯。他来到二楼走廊,在灰黑烟雾里努力睁着眼睛,焦急地拽开一扇一扇的障子门,终于发现了今枝。
矢川明站在阳台上紧急联系驻守在花见小路的警察,他握着手机转过身来时,面色嘴唇都是一片惨白。
他说:“花见小路起火了,警察正在实施救援,和歌山县的县警也赶了过去。”
他垂着肩膀咬着嘴唇,一副懊恼神色,忍不住喃喃:“要是造成民众伤亡……”
——毕竟,是警方拖着这起案件的调查进度,逼得蜷川龙华做出了过激行动。
柯南坐着朝那边看,一双手陷进了沙发里面去。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
他求救一般朝宫纪看过去,却见宫纪一副冷漠面色,半阖着眼睛,不让人看到她的丝毫情绪。
柯南看着她的神情,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神思瞬间清醒起来。
此刻,他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一开始为那么抵触宫纪——她固执地遵循着警察的教条,却不理解警擦的牺牲究竟为何,也不具备警察最该具备的强烈同理心。
“矢川警视,你在内疚吗?”
良久的沉默后,宫纪终于开口。
矢川明无法回答,他后背抵着冷风,一只手掰着门框,指节骨发白。
“蜷川龙华犯罪,为什么要由你来内疚、反思,痛苦?”
宫纪的声音冷硬,她抬起头,用那双在光线下近乎透明的眼瞳看他,“今枝的情况怎么样?”
“尾野,过来急救!”
警察抱着今枝冲出来,把她侧放在地上后,迅速脱下自己染血发烫的警服。
他面色涨红,剧烈地喘息一声后,跌坐在地上吩咐手忙脚乱的后辈,“把她腰带解开,背去通风口,一定要保障她的人身安全!”
今枝滚落在地上,像一支柔软枯萎的花。在她细白的脖颈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青紫勒痕。
绘椿夫人惊惶地扑上来,一边颤着手去替今枝解开腰带,一边紧紧地贴着她的脖颈,去探她的呼吸和脉搏。
她还活着。
绘椿夫人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拢在那条狰狞勒痕上,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砸中今枝湿润的眼角。
和歌山县的警察搬来担架,绘椿夫人抹了一把眼睛,站起身,紧紧跟在担架后面。
“你等一下。”
那个冲进火海的警察终于缓过来了一口气,他叫住绘椿夫人,十分无礼地碰到她和服后面的腰带。
绘椿夫人的太鼓结上面露出一根曲别针的一角。警察走过去,居然发现那根曲别针下面藏着一纸信封。
这位中年警察抽出那封信,他眼光如刀,沉声问:“是今枝替你系的太鼓结吗?”
矢川明又接到一则电话,他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紧绷的肩背慢慢放松下来。
他原先低伏着脊背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垂着头,双拳攥紧,放在膝盖上。
直到听到确切消息的那一刻,他才放开了手指,放过了快被自己掐出伤痕的手心。
那种跳脱的气质终于从他身体里铺天盖地地涌出来。他看上去眼泛泪花,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太好了,花见小路没有出现重大伤亡,仅有几个人受了轻伤,已经被紧急送去医院了。”
矢川明往前一扑抱住柯南,靠在他肩膀上呜呜咽咽。
柯南也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安慰般地摸了摸年轻公安的脑袋。
宫纪等着矢川明缓和过来。她静坐了几分钟,开口问道:“今枝的情况怎么样?”
矢川明突然抬起头,他一双眼睛清亮,对两个人说:“在梢风屋执行任务的同事说,今枝在花见小路着火时试图上吊自杀,还把一封遗书放在了绘椿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