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檀勉强抬动眼皮, 一丝炽烈的白光涌进眼球,她的睫毛颤抖着,生理泪水沿着血迹斑斑的太阳穴淌下去, 掉进头发里。
大脑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那样混沌挤塞,耳边是令人头晕目眩的尖锐嗡鸣。三十秒后,大片大片的白光进入视网膜, 耳鸣声转缓,仿佛被堵塞的耳道通畅起来, 流入各式各样噪杂而不稳定的细微鸣响。
她张了张嘴,气流争相恐后被吸入嗓子里。她迫切地动了动上颚和舌头, 着急醒过来,有重要的事想对蜷川龙华汇报:宫纪——
“你问我为什么要对阿檀动手?”
遥遥地, 一个令她发寒的声音突破杂乱耳鸣, 忽窜进脑子里。
阿檀眼睛肿胀, 视网膜里压着一团黑影,黑影与白光交相晃动, 宫纪的面容突然映入黑白交界处。
她的嘴唇嫣红,对惊惧不已的阿檀挑起一个浅淡的笑。
“因为她的脸。”
那拢笑意迅速收敛,宫纪靠近阿檀,拔出她脖子上那根针, 同时死死按住她的喉管,让动弹不得的阿檀再度晕了过去。
宫纪单膝跪地,突然侧身,举起夹在指间的一根针。
“还因为这根针。”她这么回答。
天色已晚, 落地窗外黑沉一片, 而书房内灯光铺天盖地散落, 那根针在顶光下流窜寒意, 被宫纪握在手里,更显得危险可怖。
“阿檀的真实姓名叫什么,有亲生父母吗?”宫纪问着,向蜷川龙华走去。
蜷川龙华端坐在沙发上,身后两个保镖严阵以待。她随着宫纪的身形渐近而慢慢抬头,回答道:“阿檀原名叫津暮惠,不过她从十六岁起就只叫阿檀了。她是被我父母捡来的孤儿,我也不知道她亲生父母的下落。”
蜷川龙华死死盯着宫纪的面庞,不放过她表情的一丝一毫变化。
可惜宫纪对“津暮惠”这个名字没有丝毫反应,反而更在乎后半句话。
她的表情本来就少,听到阿檀生身父母下落不明,也只是些微表现出了厌烦烦躁之意。
她下压眉,微侧身居高临下地看向阿檀:“阿檀肯定会至少一种格斗术,我本想制服阿檀后再对踏入书房的你动手。我的目标是你,本来不想对她下狠手的,但我们打起来时,她的脸和格斗动作唤起了我一些不好的回忆。”
那根针在宫纪手指间转动着,由伤人的利器变成了驯服的道具,银线在指骨上漫步进行地跃动,极具观赏力。
她把目光放回蜷川龙华身上:“小时候,幼稚园有一位女教师喜欢用针尖逼近我的眼球。阿檀和那个女教师有七八分像,也喜欢用针伤人。”
她心不在焉地道歉:“不好意思,我有点应激,下手有点重。”
蜷川龙华似笑非笑:“有机会的话,我会找人查一查阿檀母亲和宫小姐的渊源。”
和宫纪短暂达成共识后,蜷川龙华举起手机,向宫纪出示了对某个“杀手组织”的命令下达页面。纯黑的页面上拓浮着宫家父母的个人资料,后边备注一句:“控制住他们,但是不要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宫纪不知道这道命令是真是假,是不是种混淆视线的把戏,但她不敢去赌。
当时的蜷川龙华感受到了宫纪身体内劈山砺海的愤怒和杀意,却也见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任务,对矢川明发送一行冰冷的“暂停任务”的命令。
两个半小时的对峙时间过去,警方没有抵达,蜷川龙华手机里却被送来“任务完成”的消息。
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处于一种微妙的、岌岌可危的阶段。蜷川龙华迫切想要搞明白自己和宫纪之间的信息差距,弄懂自己所掌握的资源对宫纪的威慑力。
她迫切想要试探清楚,宫纪率先对阿檀动手,是不是知道了“津暮惠”是组织的人。
宫纪到底知不知道组织的存在,如果她对组织有所了解,是不是也知道了自己已经和组织达成了初步交易?
一轮短暂的语言交锋过后,宫纪像是抵不住这种局面超脱掌控、软肋被握在他人手里的焦虑感。只见她拧眉侧身,不安地咬了咬屈起的食指指节,转而对蜷川龙华说:
“你计划怎么解决目前这个局面?我会尽量配合你完成我们的交易。到时候,我的把柄在你手里,你让人放了我的家人。”
蜷川龙华不动声色地抬了抬下巴,欣赏着宫纪这副焦躁的样子。
接受强大之人的示弱,本就是一件能为自己提供情绪价值的事。
“不要着急,你觉得我们达成了真正意义的合作吗?”蜷川龙华轻笑:“我是一个商人,最忌讳做低收益高风险的投资。宫小姐,我想彻底让你和我绑在同一条船上。否则,我无法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你。”
粘腻森冷的感触顺着脊骨攀爬而上,宫纪平生从未体验过这种恶心的危险预感。她猝然抬眼,与蜷川龙华对上了目光。
蜷川龙华毒蛇一样甜腻的微笑仿佛焊死在了脸上,她站起身,当着宫纪的面拿出那把女士手|枪,对准了宫纪。
“当然,你也可以用枪指着我。”她亲昵地朝宫纪伸出手:“你过来,让我告诉你,我们怎样才能彻底站在同一边。”
书房寂静得落针可闻,一个躺倒在地的阿檀,两个如同石像的保镖与这个死人的房间诡异地融为一体,而向宫纪伸出手的蜷川龙华如此鲜活。她如一只盘旋扭曲的蛇,瑰丽竖瞳紧盯着猎物,毒牙冰冷艳丽。
宫纪抽出枪,走向蜷川龙华。她们暧昧交颈,把手|枪抵在对方腰间。
鲜血四溅的地板上横生一道交叠在一起的扭曲影子。
蜷川龙华眼眸带笑,形状美丽的嘴唇附在宫纪耳边,吐息也如毒蛇般粘腻。她的声音又轻又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