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衍诺突如其来的声音勾回了叶浮珣的注意力,又听他道,“离开燕国时,皇兄带本宫来这里。”
“他指着那边,”纪衍诺抬起手遥遥指向虚空,“说齐国就在那个方向。”
“他说以后想本宫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着齐国。他会记住他最亲的弟弟被送去了那边,他要做一个最好的太子,争取早日将本宫接回燕国。”
叶浮珣静静地听着。
纪衍诺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不过在叙述与自己不相关的事。
但她知道,绝不是这样。
“这棵树上的划痕,”
纪衍诺的手婆娑着身侧大树的树身上,“是皇兄留下的。他说只要来一次,他就会刻下一条划痕。等本宫回燕国后,他会再和本宫来这里。”
叶浮珣顺着他的手往树身看去,果然见到一道又一道深刻的划痕。
她走上前,借着月色眯眼数着:“一,二,三……十。一共有十道划痕。”
“本宫离开燕国,正好十年。”
想必每一年的他离开的日子,皇兄都会来这里遥遥望着齐国的方向,想起他还有个弟弟,被困在遥远的国度,思乡而不能返。
“不止十道划痕。”叶浮珣靠得更近,正好月色正面打在
了树干上,“这……至少有数十条划痕。”
“什么?”纪衍诺露出疑惑的声音,不由上前蹲在叶浮珣的身边。
三年前他回国后就来过这里,分明就是十条划痕。
“殿下你看,”叶浮珣指着树干,“这十条横向的划痕又深又长,但每一条横向划痕下,又有好些竖着的划痕。
你看,这第一条划痕下竟然有……”她小声数着,“十二条竖着的划痕。”
“那就是说,几乎每个月先太子都会来这里。”叶浮珣低低地喃道。
纪衍诺没有说话。
但他搭在树干上的手,却紧紧地握成了拳。
叶浮珣也收了声音。
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少年,独上山顶,遥遥望着远不可及的方向,惦念着自己唯一的亲弟弟。
书中曾提过纪衍诺对先太子感情深厚,但不过是寥寥数笔带过。
可如今她与纪衍诺近在咫尺,却深刻地感受到了纪衍诺无形中散发的那种孤寂和痛。
她微微侧首,抬眸看向月光下立挺身邃的容颜,他的侧颜棱角甚是分明,极致风流的桃花眼此刻蒙上了薄薄的霜雾,深不可测。
“你可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不久后,两人席地而坐,纪衍诺将怀中
的木盒取了出来。
叶浮珣摇头:“妾身不知。”
纪衍诺掀开了木盒的盖子,里头躺着两个木雕的人儿。
“高的这一个,是本宫在齐国的第一年雕刻的,给皇兄的生辰礼。”
叶浮珣接过纪衍诺手里的木雕人儿,细细打量,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五官温润如玉,神态恬静安然。
“而矮的这个木人儿,是皇兄雕刻的。是当年的我。”
纪衍诺婆娑着那个小木人,“只不过雕刻好后,皇兄并没有让人送去齐国。他在信中说,要将木人留在身边,就可以时时刻刻看到本宫。”
“先太子很疼爱殿下。”叶浮珣心生感动。
纪衍诺的唇角浅浅地勾起一个弧度。
叶浮珣又将纪衍诺手里的小木人拿了过去,仔细瞧着。
那是个粉嫩嫩的小人儿,透着稚气,又有着一股与年纪不符的小大人的老成持重。
她的手指在小人儿身上轻轻地划过,心头莫名就涌上说不清楚的涩然。
这才多大的孩子。
就被送去举目无亲的敌国做质子。
不再有父母的关爱,兄长的陪伴。
那时候的小纪衍诺,得有多害怕?
而异国他乡的日子,又得有多难熬。
书中皆说登基后的
纪衍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可究竟是怎样的成长经历,才会让一个曾经那么单纯可爱的孩子,变成了心冷如铁的暴君?
叶浮珣忍不住开了口:“殿下在齐国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纪衍诺的身子猛然一僵。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这个胆肥的女人。
倒是什么都敢说。
纪衍诺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咕……”
一阵阵咕咕的声音从叶浮珣的肚子响起,在静谧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啊……”叶浮珣尴尬地红了脸,捂住肚子道,“那个,殿下,已经过了用膳的时间了。”
所以她肚子咕咕叫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可不可以不要用那样笑谑的神情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