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合理之处, 作为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穿越者,苏利本不应该对这里有太多的质疑。
毕竟成长通常都会让人具有更高的适应性,而作为寻常人的苏利, 也并不会将改变世界, 这类看着就不像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往自己身上按。
而后旁观,就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异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这里充斥着同以往的逻辑概念中, 可以用魔法一词解释的特殊力量。
实力强大者, 甚至具备排山倒海之能。
理论上力量发展到这种程度, 即便是苏利不加以深思, 都不认为具备这种力量的人,只会将眼界着手于眼前。
可偏偏这个世界的人就是这样干的。
人们会飞, 还能制造出光炮一样的攻击手段。分分钟放出火龙,弄出来的水堪比海啸,更甚之还有龙卷风。
何况制造出这些外在自然现象的人, 还可以将这份特殊的元素力量用于强化肉/身。
但这些将自然之力掌握在手里的异世界人士, 他们不仅不去探索自然,反倒一直在搞一些让苏利看着就觉得很迷惑的举动。
“观察得久了,在这个信息输入起来并不算特别顺畅的世界里, 可能就会控制不住地将自己已有的东西,向外输出。”
苏利摸着手中翻开扉页的本子内里的字体, 轻声说道:“不过有些东西又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出来的。”
正常的三观并不是突然被塑造出来,然后又突然遭受打破后再次重塑。
这些都太理想化。
要知道, 人为观念,通常是伴随着时间成长而来。
然而, 仅仅是苏利的一些猜想, 就足以让这个世界很多人赖以生存的观点, 变成犹如摔碎的镜子那般,即便粘回去,也会有着不可忽视的裂痕。
“以神权支配世界的教廷,想要人们无知,于是人们便无知。以皇族之身统治一整个国家的人,用贵族作为牵制用具,促使底层人士无能,于是人们便随之无能。”
“佣兵赖以生存的雇佣手段未曾被尤菲娅改变之前,他们甚至理所当然地觉得,给点钱就卖命是很合理的行径。无论这个观点在很多处于绝境中的人看来是否合理,但只要人权仍然作为人类生存的最基本权利时,那以金钱衡量他人的生命价值,就是最不合理的东西。”
“但不合理,被阿米克比的皇族变成了合理,变成了无能的佣兵,能被贵族雇佣,就是他们唯一的价值。于是佣兵清楚自己没有作为人类该拥有的权利时,他们也因为赖以生存的环境就是如此,从而无力改变。”
“而这仅仅是因为,过往皆如此。”
“教廷告诉人,神所代表的就是正确,于是图书馆里除了教导修炼的必需书籍之外,绝大多数都是赞美神相关的无用纸张。”
“百年前的贵族留下来的不是他们人生中所汇聚的阅历精华,反倒是同一个圈子里的无限八卦。”
“走遍世界的吟游诗人,传唱的不是各种传奇事例,而是某些目前还活着的上层角色的伟大。”
苏利讽刺的笑了。
“这感觉就像是,世界被极少数一群人攥在手里,而大部分人,则都成为了互相倾轧才能活下来的虫蛊。”
所有人的眼睛都被遮得严严实实,思维被限制,发展被隔绝。
苏利甚至从那些书写贵族八卦的书籍中,发现部分建筑的描述和现在别无二致。而那部分,最早已经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
千年没有变化的世界……
这和死亡,有什么分别?
“教廷让人们成为了虚假事实的盲从者,皇族使原本该有自我的人将自我否定,湮灭。好不容易自我觉醒的人,又受限于了解的信息过分浅薄,始终无法推动变革。”
如果最初,威拉德即便没有得到良好的教育,也没有被恶意引导成工具人该有的样子时,是否还有变好的可能?
而尤菲娅那个迄今为止,依旧会被部分佣兵诟病的三普通任务,一战争任务的改变,竟然已经是她竭尽所能后,给出的最好改变。
但就算是如此,尤菲娅内心深处仍然存在着佣兵不能脱离战争任务这个概念。
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人类的思维已经被那双看不见的大手引导成这种,比套进模具里的方形西瓜还死板的模样,教廷与皇族依旧认为萨迪拿城不该存在。佣兵之城的佣兵,只配成为手中的工具,而非一个正常的,存在于社会之中的人类。
“光明圣女可以轻易算计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养子,枢机主教仅仅是因为憎恶一个明面上被推出来的光明圣子,就能将对方算计到,影响到多个城市,乃至于上百万人类,和那些数不清的妖兽。”
“洛伊死去的妻子,晶翼龙的灭绝,长久被追杀的黑暗元素拥有者……”
“人与兽都身处漩涡。”
苏利说话的语气很平静,是那种内里存在着惊涛骇浪的风平浪静。
“思想,进步,这些人类史上永恒存在的内核,在这里,竟然只掌握在极少数的人手里。”
“被极少数人所掌控的政/治事实,本应该是将愚昧者引导向更好层面的伟大发展。可现实是,支配这一切的人,存在着常人根本不敢想象的共有默契,联合将所有下层人士,做成了工具。”
而假使有一天,工具脱离了工具的身份,就像是如果未曾遇见自己,最终只会被算计到听之任之地岂一样。
——若不选择同流合污,便注定死无全尸。
这不是正确,但已存在悠久。
这是错误,却无人得以改变。
苏利抚摸着站在床头柜上的乌鸦的羽翼,那是很顺滑的手感。
这种重复性的机械动作,能平复着他心口